看到那男子被魏軍亂刀砍死,俘虜群中響起了一片驚呼聲,牧人們紛紛站起來,高聲嚷將起來,旁邊看守的魏軍士兵猛衝進去,拿起刀劍一通亂抽。打得他們哭爹喊孃的滾成一團,才將騷亂鎮壓了下來。
通譯小聲地向孟聚報告:“大人。剛剛被砍死那廝,是他們的頭人。”
孟聚愣了下:自己的手氣那麼好,隨手點了個人就是首領?他瞪了通譯一眼,後者自知辦錯了事,賠笑道:“這個,小的原先也不知道,剛剛他們嚷說‘頭人被魏狗害了’,小的才知道的。這個也怪前鋒那邊了,抓來人也不甄別一下。”
孟聚悶哼一聲,心想王虎那個莽撞性子,只愛打仗殺人,哪裡耐得下性子做什麼甄別?不過這傢伙也著實狡猾,雖然是首領,但他的衣衫打扮與部下一般無二,看不出半點特異之處,若不是被自己殺了,估計這傢伙還在藏在俘虜堆裡裝常人呢。
“哼!繼續審問——通譯,放仔細點,再有這種錯,小心你自個腦袋!”
得了孟聚的警告,通譯冷汗淋淋,連連保證一定仔細審問,絕不疏漏。接下來,他們又審了好幾個牧人,但比起方才那頭人,這些牧人的見識就差遠了,一問三不知——有柳空琴和左先生在旁邊,確實也容不得他們說謊,他們真的是不知情的。
孟聚暗暗有點後悔了:剛才把那頭人殺得太快了,好像只有他知道一些內情呢。
但現在後悔也遲了。孟聚的應對倒也簡單:答不出提問的,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一律砍了腦袋。半響功夫,已有十幾個牧人當場被殺,屍首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在剛開始殺人的時候,那幫俘虜還起來騷動了一陣,待殺得人多了,他們反倒安靜了,一個個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一群毫無知覺的雕塑。
這樣重複地審問了十幾次,殺了十幾個人,孟聚開始感覺累了——與在戰場上大開殺戒不同,這樣對著一群無抵抗能力的平民逼供和殺戮,確實很令他精神疲憊。
他疲憊地抹了一把臉,對通譯說:“不用再問了——告訴他們,誰能說出阿史那土門的在哪裡,王帳在哪裡,誰就能活命。”
通譯臉色鐵青,他向著俘虜們大聲地喊了一通話。
沒有任何回應,沒有人開口說話。天色已經入黑,初冬的大風中,獵獵的火把燃燒著,發出噼啪的輕微響聲。俘虜們呆滯地坐在當場,死死望著孟聚。孟聚能感覺得到,那些望向自己的目光裡蘊含著多麼深刻的怨毒和仇恨。
孟聚冷笑一聲——如果怨念能殺人的話,大家也不必那麼辛苦去練刀劍和鬥鎧了。
看俘虜們沒人說話,孟聚揮揮手,一個親兵上前來,孟聚低聲對他吩咐了幾句,那親兵應命快步離去,很快又回來了,手上捧著一支點燃的香。
孟聚接過那支香,他慢慢地走到俘虜們跟前,然後,俯下身身子,把那支香插在眾俘虜跟前的空地上。然後,他負手佇立,冷冷地睥睨著俘虜們,一手按著自己腰間的刀柄。
俘虜群裡起了一陣無聲的騷動。不必通譯翻譯,他們都明白這位大魏將軍沒說出來的話了——這柱香燒完之前,倘若沒有人說出王帳的下落,大家都得死。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松木火把燃燒著,散發出木脂的清香。沒人說話,沒人咳嗽,氣氛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那隻點燃的香,盯著那紅亮的香頭在凜冽的寒風中若明若暗。
一炷香的功夫並不長,在眾人的注視下,香慢慢地縮短、縮短。最後只剩下了一丁點,那紅光的香頭已是奄奄一息了。
孟聚一個接一個地掃視著俘虜們。看著這些穿著髒羊皮、臉上畫著各式圖騰、刺青的男女們。目光裡不帶絲毫感情。
俘虜們也在望著他,目光中帶著仇恨和恐懼。
這時,一陣風吹過,眾人同時望過去:在那風中。已燒到盡頭的香搖晃了下,火頭熄滅了。俘虜群中。有人開始哭起來,先是孩子和女人哭,接著那些男人也跟著乾嚎起來。哭嚎聲響成了一片。
哀嚎和哭泣聲。孟聚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轉過身來,對柳空琴和左先生微微躬身:“今天有勞二位大師出手,實在辛苦了。夜深了,請容孟某送二位回帳去歇息吧。”
“鎮督,你該不是真的要。。。”
柳空琴待要說什麼。但左先生打斷了她:“有勞大都督相送,吾等如何敢當啊。”
“左先生說笑了。冥覺大師身份尊貴。二位大師仗義出手,襄助我軍,孟某實在感激不盡,送一送算什麼。空琴,左先生,請。”
“大都督先請。”
三人相互謙讓著,一路走了回去。左先生的營帳離得近些,孟聚先送他回去。然後,他再送柳空琴。
這一路上,柳空琴一直蹙著眉頭沒有說話。待到只剩她和孟聚單獨相處時,她才問:“大都督,你打算,如何處置那些俘虜呢?”
孟聚笑笑,沒說話。柳空琴這問題問得太幼稚了。一軍之首,首重威嚴。自己已經做出那樣的表態,那些突厥俘虜也以沉默對抗到底了,不殺他們——那怎麼可能?
“空琴,不要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