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被捂上,身體被抱著,熟悉氣息掩蓋死寂,像隔了一層溫水,尖酸刻薄的言語皆遠去。
一切終成過往。
白布蓋上的瞬間她閉眼,沒有淚落下。
……
陳喚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靈堂前,她仍然穿著下午那件玫色的毛衣,前來弔唁的人她一個也沒回應,指指點點當看不見。
她站在角落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切的底色下,是或好奇或豔羨的渴望。
可陳細酌再也不會在乎。
所有人走後,在蔡珊陳俊峰恨急了的目光裡,她跪下。
身後兩道哭聲沒停過,她獨身一人,磕了頭。
最後看著那張黑白照,上面是男人年輕時候難得有些精神的樣子,是後來看不見的好模樣。
而後陳細酌站起身。
沒關繫了,沒資格給任何人守靈。
靈堂空蕩,起身時抬腳彎腰,她脫了鞋子,赤腳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得很輕。
轉身走時沒有跟任何人說話,背後謾罵聲尖銳刺耳,她面上沒什麼情緒,右手拎著高跟的指尖卻開始發抖。
粗糲石板,冰涼透心,她沒有停頓地踏入黑暗,後面哭嚎漸遠,一室光亮燭火搖曳。
小地方的殯儀館沒多少路,鼻息像被蒙著假棉花,死不了卻呼吸艱難,聚酯纖維塞進被扯開的血管,崩壞只在那麼一瞬間。
走出石徑,一切歸於安靜。
這時候才終於低著頭垂了眼,高跟鞋被輕輕放下,又像是終於拿不住了掉落在地,蹲下坐在殯儀館外的臺階上,無力撐著膝頭。
至此,淚才終於落下。
有風過,肩被攬入懷中。
她睜眼時,只看見了陳喚。
指標至六,霧氣漸散。
他沒問她為什麼不在靈堂守靈,只是陪她一直坐到早上。
陳喚的傷還沒好,他壓著嗓子輕咳了聲,恍若大夢初醒,她終於開始感知到周邊的一切,開口。
“走吧。”
就這樣坐了一夜,起身時膝蓋刺痛,脖子僵硬,陳喚收回右手,不著痕跡地收到背後。
“好。”
高三的最後一次籃球賽裡陳喚喊了外援,跟周白予的配合堪稱無敵。
那時候只差一層沒捅破的窗戶紙。
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覺得陳喚在秀。
“陳細酌!”
但那是表白。
“只看我。”
屬於陳喚的表白。
他只要這個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笑著不語,卻只看向他。
那是無聲的約定,她在那時候就交付了。
於是在很多年以後,過去的許多細節已經不再清晰,可每一個看似無關緊要而平淡的日常裡,她的眼睛,仍然永遠落在陳喚身上。
外套蓋在光裸的腳上,此時被拿來,陳細酌看著陳喚蹲在她身前,為自己穿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