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步搖指了指錦園中心道:“過去這裡有座假山,採集虛海奇石堆砌而成,公主和駙馬死後,假山仍在,幾年前先皇偶然來到這裡,決定重修錦園,陸星橋說假山壞了錦園的風水,於是先皇讓人將假山拆除,實乃錦園之憾事。”
秦浪有些好奇:“那座假山搬去了哪裡?”
“被沉入了泮池。”呂步搖口中的泮池就是八部書院內的池塘,其實池塘離這裡不遠,就在錦園的隔壁,中間隔了一道院牆,這裡成為駙馬府之前,那道牆是不存在的,等於順德帝當時硬生生從八部書院劃出了一塊。
呂步搖道:“當時的駙馬爺叫顧月笙,被賜死的時候還只有二十八歲,老夫仍然記得他落難之時的情景,顧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本來裕德公主可保全性命,可她堅持要和丈夫共同赴死。”說到這裡呂步搖嘆了口氣,顯得頗為惋惜。
當年顧月笙謀反之事不久後就為他昭雪,是大冶國設計誣陷,可大錯已經鑄成,顧家被滿門抄斬,連裕德公主也死了,順德帝為此下了罪己詔,專門去大報恩寺吃齋誦佛三個月,以此來彌補對死去妹妹妹夫的虧欠,可人都死了,他就算做再多也無濟於事。
秦浪引著呂步搖在郡馬府內參觀了一圈,雪後的郡馬府被裝點得格外雅緻。
呂步搖道:“顧月笙乃是難得一見的才子,詩畫雙絕,遇難之時已經達到了文修和畫修的雙五品境界。”
秦浪對這位冤死的駙馬瞭解不多,聽呂步搖說起方才知道他竟然如此厲害的人物,按照呂步搖剛才所說,顧月笙死的時候才二十八歲,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如果他能夠活到現在,豈不是可以達到雙六品的境界,文修可與呂步搖抗衡,畫修更是了不得,目前大雍畫修的最強者才達到五品宗師境。
呂步搖道:“當時老夫也曾經為他說情,只可惜……”
其實不用他說,秦浪也知道說情沒成功,那時候呂步搖還不是當朝丞相,沒有現在這麼大的話語權。
秦浪道:“我聽說這裡曾經死過一個歌姬?”
呂步搖道:“那歌姬並非死在錦園中,乃是誤傳。”話鋒一轉笑道:“老夫還沒有恭喜你和郡主的大喜事呢。”
“多謝丞相!”
呂步搖看到那院牆的缺口尚未來得及修復,從缺口走過去就是八部書院,於是向缺口走去,向秦浪道:“今天是初一,老夫走個近路給聖人上香。”
秦浪微笑道:“丞相請便。”呂步搖放著大門不走非要從這裡抄近路,應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陪著呂步搖來到缺口處,本想止步不前,呂步搖道:“你去不去?”
秦浪還沒有去過八部書院,心中也有些好奇,又看到呂步搖走路顫顫巍巍,擔心他一個人滑倒,於是也跟了過去,特地交代工匠別急著把牆洞堵上,回頭他們還要從這裡返回,反正還在下雪,工程也不急於一時。
呂步搖建議道:“這裡剛好可以改個小門,以後你去書院逛也方便。”
秦浪啞然失笑,八部書院那邊可不是說開門就開門的,必須要徵求書院負責人的同意,可轉念一想,呂步搖就是首席大學士,他若是答應就成了。
呂步搖道:“加一扇小門,可以改善郡馬府的風水,有人問起就說老夫讓這麼辦的。”
秦浪扶著呂步搖從缺口走了過去,呂步搖道:“你未來的岳父也是我的學生。”
秦浪道:“丞相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
呂步搖笑道:“通常被人冠以德高望重這四個字就證明已經老了,其實人從出生開始就一天天變老,一天天接近死亡,人想活得有滋味,少些煩惱,就必須忘記自己必須要死的事實。”
秦浪道:“聽丞相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呂步搖道:“你這小子溜鬚拍馬倒是有了一定的境界。”
秦浪被他當面戳破也不臉紅,笑眯眯道:“實話實說,丞相是三代帝師,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近距離聆聽您的教誨。”
呂步搖聽到三代帝師這句話不由得嘆了口氣:“三代帝師,大雍淪落成如今的模樣,老夫首當其責。”
秦浪心中暗忖,他這麼說豈不是等於否定了他教導之功,認為他對三代帝王的教育是失敗的,所以才導致了大雍目前的衰落局面,最近都在傳聞呂步搖已經遞了辭呈,看來距離這位老丞相退出大雍政壇已經沒幾天了,以呂步搖的城府在自己面前說這番話有些反常。
秦浪想起太后已經讓他教導小皇帝丹青之道的事情,教小傻子的教育難度應該比呂步搖當初更大。
此時前方有十多人迎了過來,全都是八部書院的大學士,他們聽說呂步搖已經進入了八部書院都大吃一驚,因為沒有聽到及時通報,很快就搞清呂步搖是從郡馬府的圍牆缺口走進來的。
呂步搖雖然身為八部書院的首席大學士,但是因為公務繁忙來書院的次數很少,而且今日前來也是突然興起,並未通知任何人,所以書院一方也沒有來得及做準備。
呂步搖把書院院長黎遠山叫過來,當著秦浪的面把要在圍牆缺損處開個小門的事情說了。丞相開口,黎遠山自當遵從,更何況秦浪本身就是郡馬身份。
呂步搖說完就讓那群大學士退去,他並不想前呼後擁的,更喜歡清靜自在。
一群大學士散去後,呂步搖道:“人有得必有失,得到權力和地位卻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自由。”
秦浪道:“雖然如此,可人在權力面前還是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