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淩淩嚇壞了,她雖然知道好玩,但也知道不能被大人發現,她扔掉石頭,拔腿跑了。
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小到悅淩淩沒幾天就忘了。後來,再有男孩楸她頭發的時候,她也會和男孩玩,因為她懂了,那是他們覺得她好玩、喜歡她、想和她玩的表現。
就像那晚,悅淩淩覺得那樣好玩,那個女孩好玩,彈石子好玩一樣。
……
地上掉滿了石頭。
悅淩淩從最初的痛,到後來漸漸感受不到疼。
平月拍拍手,說:“真無聊。”
悅淩淩一句話不敢說,撐著手坐在那裡,神情懼怕,她想起來了,想起了那件事,想起了平月這個人,想起了那個小女孩,想起了一切。她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了,她知道為什麼大家要死了,她還知道,自己也要死了……
可是,她沒做什麼啊,就是彈幾顆石頭而已,小孩子們不都喜歡這樣玩嗎,這也有錯嗎,當小孩有錯嗎?
悅淩淩說:“這不關我的事啊……你放我走,平月,你放我走,那時候我還小,我不懂,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做什麼,你應該怪撞你的人,和我沒關系,你放我走,放我走……我跟你說對不起行不行,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小啊,小孩嘛,什麼都不懂,小孩嘛覺得好玩啊,就是想和你玩……真的……”她學會了大人那套說辭,捏得精準無比。
“我就是想和你玩……”她不斷這樣重複,不知道在說服平月,還是在給平月洗腦。
平月“哦”了一聲,笑著說:“我也想和你玩。”
“我們來玩吧。”
她站起身,走向悅淩淩,一步,一步走過去,笑著走過去。
“現在……我們來玩吧。”
悅淩淩尖叫著揮手,朝走過來的人揮、打、抓,張牙舞爪地推,想阻止平月靠近。她一邊推,一邊叫,一邊喊救命。
平月逼近她,她慌張往後退,退進了昏暗的內室,往裡越退越深,越退越深,退到平月幾乎看不見人。
平月站在門口,視線落在看不清的內室裡,語氣輕輕:“我們好好玩,慢慢玩。”
嘭。她帶上了門,
悅淩淩瘋了一樣從黑暗裡沖出去,沖到門後,拼了命地拍門拽門,打不開,門被鎖了,完全打不開。她用身體撞門,撞得骨頭咔嚓響,腰更疼了,腿更痛了。她痛得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陷入漆黑,伸腿看不見自己腳的漆黑。
她尖叫,發狂地叫,叫陳宇南,叫爸爸,叫梁威,叫媽媽,叫平月,她說平月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放我出去,你用石頭彈我,隨便怎麼彈,放我出去,別把我關在這裡,放我出去……
叫得聲音沙啞,聲嘶力竭,叫到喉嚨發疼發幹,叫到渾身無力,沒人應,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躺在地上,盯著黑暗,靈魂深處溢滿恐懼,她害怕。她顫抖著,縮到牆角,肩膀碰到了照片,一想起那些照片,她慌慌張張爬遠,挪到另一面牆角,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
雙臂環抱的身體,在害怕,在發抖。四面八方都是黑,沒有聲音,只能聽見自己急促沉重而慌亂的呼吸聲。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外面有什麼,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黑暗和空洞讓她沒有時間感,沒有空間感,沒有實在感。她就害怕,無盡的害怕,無盡的恐懼。她把自己越抱越緊,不斷地哭,控制不住地哭,哭到後來,哭不出來了,哭累了,眼淚幹了。
她在恐懼裡精疲力盡地睡著了,又醒了。然後餓,非常餓非常餓,餓到反胃,餓到胃疼,餓到肚子疼,餓到想上廁所。
她緊緊夾住腿,憋著。也許是十秒鐘,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她說不清,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憋的時間是長還是短,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忍不住了。
完全忍不住了。她爬起來,忍著疼,脫下褲子,尿了出來。
黑暗裡頓時有了一點別的聲音,尿尿的聲音,讓她感到沒那麼恐懼了。她喜歡一點自己的聲音,這樣顯得有人在陪她。但很快,聲音就沒了,她還想要更多的聲音,可是尿完了。
鼻腔擠滿了騷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