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心中一片雪亮,緊緊抿起的乾癟嘴唇露出一絲冷笑。遣散眾人,專等雷大郎回來過堂。
雷大郎不知虎狼張口向他,待和小太常話別,一路歡歡喜喜地往回走。可剛進尚膳監的院門,猛覺頭上嗡地一聲響,被人一棒撂倒。
原來這胡公公不是尋常之輩,做事極為謹慎,先向眾人打聽雷大郎的來歷。
小太監中多有舌尖嘴快之人,正沒機會拍這胡公公的馬屁,見他來問,忙不迭地講。並且隨意臆造胡言,只為顯示自己多知。
知一語十,知十說百,這本是俗人通病,卻不想竟將雷大郎給害了。
胡公公待聽聞雷大郎本是窮苦的出身,在這宮院中沒有任何依靠,心中有底。
又聽說他好像曾練過武功,似乎身手不凡,將一雙狼眼眯起,命人手持木槓在院門口兩側準備。
雷大郎萬不曾想自己的貪得之舉竟惹下這大的禍事,待清醒過來,見眼前一片猩紅,鮮血已經模糊了雙目,兩手也被綁在身後動彈不得。
胡公公命人將他所穿的棉衣解開,立時有一縷蟹黃香氣飄出。檢視裡面的襯袍,見上面斑斑點點沾滿油漬。
待把襯袍解開,見他胸前被燙得片片殷紅,多有水泡。胡公公揹負雙手來在雷大郎的面前,在鼻中狠狠地哼過一聲,眯眼看他片刻,猛地一掌擊在他胸前。
水泡立時揭破,叫雷大郎痛得將滿口牙齒咬得咯嘣嘣響,但卻不肯喊痛。
胡公公見他倒剛硬,冷笑一聲,轉身向旁立小太監道:“去抓把鹽來,把他給公公我醃漬上入入味。哼,且看我烹調他一番,好叫他長些記性。”
待一把海鹽抹到被燙破的傷口之上,雷大郎慘叫一聲,把牙齒咬碎數顆,才知‘痛’這一字寫的是何等難熬滋味。
胡公公卻還不肯善罷,命人將雷大郎綁在樹上,提過一桶桶冷水向他兜頭潑下。
此時正值隆冬,地冷天寒,滴水成冰。不過半個時辰,雷大郎被凍得瑟瑟而抖,神魂出竅,眼看命將不保。
胡公公本就是想要他性命,任他渾身結滿冰碴,卻不叫人管。
許是老天憐惜,要留下雷大郎的性命。正在這關鍵時候,聽外面有人高喊:“御膳房總理公公巡視御膳房——迎接——”
胡公公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命人將雷大郎自樹上解下,抬回房中,扔在冰冷榻上後,帶領眾人恭迎尚膳監的御膳房總理來檢視。
這御膳房總理公公姓蔡,四十歲左右,本也是個陰邪小人。
但他卻比胡公公強些,就是眼光遠大,目的長久,所用手段從不象胡公公那般**裸地叫人忌恨。
蔡公公喜歡暗裡發狠、夜刀殺人,其實為惡比胡公公還重五分。只是不彰顯,叫人誤以為是個善類。
但胡公公久和他共事,自然知道根底。暗暗掂量過多次,明白自己不是對手,是以從來都小心伺候,不敢得罪。
蔡公公卻半隻眼睛都瞧他不上,以為這隻沒屌的老鳥人老奸猾,擅用手中之權自謀私利,卻從不曾向自己獻過多少好處,是以一直想著暗中整治。
胡公公自然也知自己佔著一個肥得流油的職位,上下都需打點,以免遭人嫉恨。
但這個蔡公公卻有個獅虎的胃口,任多少也填不滿,叫胡公公暗覺無可奈何,只能在他面前小心謹慎,不叫任何把柄落入其手中。
蔡公公見他如此,倒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壓下性子等待,以為機會早晚會來。
卻不想今日好機會就從天而降,直砸到眼前。
蔡公公不知怎地,在巡視完廚下和庫府後,竟鬼使神差一般無故走入雷大郎等一班小太監住的房中。
此時雷大郎躺在榻上,渾身青紫,呼吸短促,命已奄奄,差懸一線。
蔡公公一眼看見,指了怔道:“他——怎地了?”
胡公公聽到這一聲問,嚇得險些哭出。因他知道自己已犯下‘濫用私刑,決人性命’的宮中大忌,這蔡公公一旦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報與尚膳監的掌印太監知曉,則不但自己的職位不保,弄不好怕要被下獄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