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甲士護衛一輛八駟大車自西馳來,在臺前停下。趙國的相國奉陽君趙成(趙肅侯三弟)跳下車子,擺手止住從人,疾步登上通往洪波臺的臺階。公子範(趙肅侯八弟)下階迎入,導引奉陽君直趨肅侯寢宮。
龍榻上,肅侯直直地躺著,面色通紅,二目緊閉,手臂微微痙攣。幾個太醫表情嚴肅地跪在榻前,一箇中年太醫將包著冰塊的裹帶敷在肅侯額頭,一個花白鬍子的老太醫聚精會神地將手搭在肅侯脈搏上。安陽君公子刻(趙肅侯四弟)跪於榻前,神色緊張地望著老太醫。
過有一時,老太醫鬆開肅侯手腕,步至外廳。安陽君緊跟出來,正欲問話,望見公子範引奉陽君疾步走入,忙拱手出迎。
奉陽君顧不上回禮,照頭問道:“四弟,君兄怎麼了?”
安陽君搖頭道:“聽說君兄病倒,弟也剛到。”
“這⋯⋯”奉陽君略怔一下,“君兄前日還是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倒了呢?”目光轉向老太醫,“快說,君上何病?”
“回稟相國,”老太醫拱手揖道,“君上脈相虛浮,六經不調,寒熱相生,時迷時醒,據老臣所知,當是厥陰證。”
“厥陰證?”奉陽君眉頭微皺,“何為厥陰證?”
安陽君解釋道:“也叫傷寒。”
奉陽君白了老太醫一眼:“傷寒就是傷寒,什麼厥陰厥陽的,故弄玄虛!”
“老僕知罪。”
奉陽君急問:“此病⋯⋯沒有大礙吧?”
“若在七日之內退去高熱,當無大礙。”
“嗯,”奉陽君面色陰鬱,擺手,“曉得了,開方子去。”
老太醫應聲“諾”,起身,走到一旁的几案上寫方。
宮澤從內室走出,朝奉陽君、安陽君揖道:“君上醒了,有請二位大人!”
見肅侯沒有宣他,公子範臉色一沉,不無尷尬地走出殿門,揚長而去。
奉陽君、安陽君跟從宮澤趨入內室,在肅侯榻前叩道:“臣弟叩見君兄,祝君兄龍體安康!”
趙肅侯給二人一個苦笑,顫動著手指指旁邊的席位:“二位賢弟,請坐!”
二人卻不動彈,互望一眼,仍舊跪叩於地。
趙肅侯轉對宮澤:“宣雍兒!”
宮澤走出,引領年僅十歲的太子雍緊步趨入。
太子雍撲到榻上,跪地泣道:“君父⋯⋯”
趙肅侯伸手撫摸太子雍的腦袋,緩緩說道:“雍兒,來,給二位叔父跪下。”
趙雍起身,朝奉陽君、安陽君跪下,叩道:“雍兒叩見二位叔父。”
安陽君扶起趙雍:“雍兒免禮。”
“二位賢弟,”趙肅侯望著兩個弟弟,再次苦笑一聲,緩緩說道,“寡人這身子原跟鐵板似的,誰知這⋯⋯說不行就不行了,唉,此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奉陽君叩道:“君兄不過是一時之恙,萬不可存此念想。”
“唉,”肅侯又嘆一聲,“謝賢弟吉言。二位賢弟,寡人的身子,寡人知曉。今召二位賢弟來,是有要事相托。”
奉陽君、安陽君叩拜於地:“臣弟聽旨。”
趙肅侯輕輕咳嗽一聲:“聽太醫說,寡人此病一時三刻好不了。寡人忖思,待過幾日,暫由雍兒臨朝,煩勞二位賢弟扶持。”不及二人回話,將目光望向奉陽君,“三弟。”
奉陽君叩道:“臣弟在!”
“朝中諸事,你就多操心了。”
“臣弟領旨!”
趙肅侯轉向安陽君:“宮中諸事,這也拜託四弟了。”
安陽君泣拜:“臣弟領旨!”
“去吧,寡人困了。”
二人叩安告辭。
洪波臺下,奉陽君別過安陽君,快馬馳回相府,邊脫朝服邊朝後一步跟進的家宰申孫道:“速召公子範、御史、司徒、五大夫、司寇諸位大人來府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