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遵命。”申孫口中應過,腿卻不動,“啟稟主公,有貴客到訪。”
“來者何人?”
申孫壓低聲音:“季子。”
奉陽君急道:“快請!”
申孫出去,不一會兒,引進一人,跪地叩道:“燕人季青叩見相國!”
奉陽君回個禮,揚手指向客席:“季子免禮,坐。”
季青再拜謝過,於客席坐下,摸出一封密信,雙手呈上:“我家主公親書一封,請相國惠閱。”
奉陽君接過,拆開信封,細細讀過。
季青忖其讀完,接道:“在下臨行之際,主公再三叮囑,要在下懇請相國,再加兵馬於代,越多越好!”
奉陽君點頭:“你可轉告公子,本府許他信中所託,也望他功成之時莫忘承諾。”
季青起身再拜:“在下定向主公轉達相國金言!”
趙肅侯病重、託國於稚子一事,早被秦國黑雕探知,飛報秦宮。惠文公急召公孫衍、公子疾、司馬錯、甘茂諸臣進宮,同時召請與趙人有過多年交道的公叔嬴虔,共議趙宮劇變。
“諸位愛卿,”惠文公開門見山,“幾日前趙語突發惡疾,太子雍臨朝主政,國事盡託於奉陽君與安陽君⋯⋯”頓住話頭,目光掃過眾人,落在嬴虔身上,微微一笑,“知趙國者,莫過於公叔了,還是由公叔說吧。”
“君上說啥?公叔聽不清,請君上大聲!”自不問朝事之後,僅幾年工夫,嬴虔似是蒼老許多,耳朵也背了,傾身湊上前來,大聲問道。
望著公叔的花白頭髮,惠文公心裡一酸,趨身向前,在他耳邊大聲道:“趙語生病了,太子主政,國事盡託於趙成,駟兒這想聽聽公叔是何想法。”
“哦?”嬴虔眼睛一亮,“你說趙語他⋯⋯病了?”沉思有頃,老拳舉起,“好好好,此人生病,晉陽可得矣!”
“請問公叔,如何可得?”
“十幾年前敬侯薨天,趙語繼位,公子渫不服,串通趙成謀逆。趙成見公子渫不足以成事,於舉事前倒戈,向趙語洩漏趙渫之謀。趙渫得知事洩,倉促亡鄭,不久後被人追殺。經這麼一倒騰,趙成非但無過,反倒有功,被趙語封為奉陽君,拜為相國,權傾朝野。趙成一手遮天,早生謀位之心,今日天賜良機,必不坐失。若是不出公叔所料,趙宮必生內亂。趙宮內亂,我則有機可乘矣。”
“嗯,”公孫衍應聲附和,“臣贊同太傅所言。若得晉陽,我們就可在河東紮下根基,北逼趙、燕,西迫義渠,南壓魏之河東。”
“唉,”嬴虔望著惠文公長嘆一聲,“君上,說起晉陽,歷代先君,從穆公到先君都曾伐過。遠的不說,單自先君獻公以來,秦、趙在此已血戰三場,我雖兩勝,城卻未拔。”
惠文公掃視眾臣,語調雖緩,卻字字有力:“寡人慾得此城,諸位愛卿可有妙計?”
眾人各入深思。
公孫衍抬頭:“臣有一計,此城或唾手可得。”
“哦?”惠文公抬頭望向他,“愛卿請講!”
“臣探知,燕公長子公子魚屯兵於下都武陽,圖謀大位。近年來,奉陽君暗結公子魚,以圍逼中山為藉口,調大軍六萬,兵分兩路,一路屯於武遂,一路入代,出泰戲山,鋒逼武陽,欲助公子魚奪太子之位。趙人陳大兵於境,自也引起燕人警覺,燕公親使大將子之領兵六萬,分兵拒之,以備不測。”
司馬錯不解了:“敢問大良造,奉陽君為何助公子魚奪位?”
“公子魚一旦執掌燕柄,定會聽命於奉陽君。奉陽君若得燕人助力,就可逼宮。”
“此言差矣!”司馬錯駁道,“奉陽君既然權傾朝野,官員任免、邊塞防務必決於他。此人若想逼宮,直接調兵圍攻邯鄲就是,何須藉助燕人?”
公孫衍沒有睬他,將目光轉向惠文公,緩緩說道:“君上,既然趙侯龍體⋯⋯”打住不說了。
惠文公眼中一亮,陷入深思,有頃,抬頭望向公子疾:“嗯,公孫愛卿所言甚是,秦、趙一衣帶水,休慼與共。趙侯龍體有恙,寡人自當問安才是。”轉向公子疾,“疾弟,你籌備一下,問聘邯鄲,代寡人向趙侯請安!”
公子疾心領神會:“臣領旨!”
在宮中太醫的“全力搶救”下,肅侯終於挺過頭七日,性命雖說無虞,卻也不見康復,時而“盜汗,胸悶,咳痰”,龍體日見消瘦。太醫幾番診視後,斷為“癆症”,不讓見風,只讓在內宮靜養。太子趙雍與生母田夫人(齊王田因齊胞妹)日夜守候在洪波臺裡,半步不離肅侯。
又過十餘日,肅侯病情“略有好轉”,吩咐廷尉肥義、宦者令宮澤安排趙雍臨朝理政。
翌日晨起,上朝鐘聲響起,太子趙雍誠惶誠恐地在宮澤的陪伴下登臨主位。從龍位上俯視下去,趙雍看到偌大的信宮裡只跪著安陽君公子刻、廷尉肥義、中大夫樓緩、御史等不到十個朝臣。
這日是大朝,照理說中大夫以上朝臣均應上朝,少說當有三十人。趙雍心頭一沉,正要責問,站在身後的宮澤輕咳一聲。這是事先排演好的,趙雍也就學著肅侯的聲音緩緩說道:“諸位愛卿,平身。”
眾卿謝過,回到各自席位坐下。
趙雍掃視,見二十餘個空位擺在那兒,臉上終是掛不住,轉向宮澤大聲問道:“今日大朝之事,可都傳諭眾卿了嗎?”
宮澤躬身奏道:“回稟殿下,下官昨日已經傳諭中大夫以上諸臣了!”
趙雍陰著臉轉向安陽君,佯作不懂的樣子,指著奉陽君的首席空位問道:“四叔,今日雍兒首日臨朝,三叔何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