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秦兒不是沒心的人。”蘇姚氏小聲辯道,“前幾日聽說他拿錐子扎大腿,我嚇得要死,以為他瘋了,可進去一看,他在那兒唸書呢,看哪兒都是好好的。我問他為啥拿錐子扎腿,他說扎幾下就不犯困了。唉,你說這個秦兒,整日待在那個破棚子裡,又沒個啥事兒,犯困了睡一會兒不就得了,偏拿自己的大腿作踐,叫我咋想也是想不通。”
“錐子呢?”
“讓我拿回來了。”
“這小子不見棺材不落淚,都成這樣了,心還不死,仍在做那富貴夢,你說急人不?”
“要是今晚他跟小喜兒好上了,興許一了百了,啥都好了。”
“你說得是,”蘇虎點頭,“小喜兒嫁到咱家,不拘咋說,總得給人家個交代。我估摸著,這小子又不是神,憋這麼久,也該通點人性。只要這事兒成了,小喜兒能有個喜,我縱使死了,眼也合得上。”
蘇姚氏正待回話,院裡傳來腳步聲。
蘇姚氏知是小喜兒回來了,屏住呼吸,用心傾聽。
腳步沉重,似乎是一步一挪。
蘇姚氏心裡一揪,看向蘇虎,見他也在豎耳傾聽,小聲道:“他大,她的步子咋會走這麼慢呢?”
“別是傷著了吧?”蘇虎若有所思道。
“去去去!”蘇姚氏啐他一口,“都二十大幾了,又不是個娃子,能受啥傷?”
“你想哪兒去了?”蘇虎白她一眼,“我是說她的那隻跛腳。”
說話間,小喜兒已經挪回自家院中。
蘇姚氏放心不下,溜下榻,開啟房門,悄悄走向小喜兒的院子。
院門開著。蘇姚氏伏在門口細聽。
房中傳出悲泣聲,繼而是一陣撕帛聲。
蘇姚氏正在思忖她為何撕帛,裡面傳來“哐當”一聲,顯然是啥硬東西翻倒於地了。蘇姚氏陡然意識到什麼,撲過去,用力推門。
門未上閂。
蘇姚氏撲到裡屋,見小喜兒的脖子上掛著她剛用絲帛做的套套,人已懸在樑上。
蘇姚氏一把抱起她的兩條腿,顫聲叫道:“喜兒呀,你⋯⋯你這是幹啥呀!”一邊拼盡力氣托住她,一邊朝外大叫,“厲兒,代兒,快來呀!”
蘇代、蘇厲、蘇厲妻等聽到叫聲,匆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小喜兒救下。
由於蘇姚氏託得及時,小喜兒只不過憋個耳赤面紅,遠未絕氣,手中緊緊握著一塊竹片。
蘇代拿過一看,是蘇秦寫給她的休書。
蘇姚氏將小喜兒扶到榻上躺下,再不敢離去,與小喜兒一道歇了。
蘇代、蘇厲見事鬧大了,只好走進堂屋,跪在蘇虎榻前,將小喜兒尋死一事扼要說了。蘇代遲疑一下,摸出蘇秦的休書,朝他亮亮。
“寫的啥?”蘇虎盯住那片竹簡。
“我⋯⋯”蘇代支吾。
“咦?你不是吹著認識字嗎?”
“我⋯⋯認不全!”蘇代一臉尷尬。
“認幾個是幾個,念!”
“休書!”蘇代念道,“從即日起,軒裡蘇秦休⋯⋯妻⋯⋯改嫁⋯⋯自便⋯⋯立此存⋯⋯”
蘇虎臉色烏青,大口喘氣。
“阿大?”
蘇虎緩過氣來,閉上眼睛,老淚橫流:“不把老子氣死,他⋯⋯他是不甘心哪!”
“阿大,”蘇代遲疑一下,“二哥怕是⋯⋯”
蘇虎睜開眼睛,盯住他。
“外面風傳,二哥怕⋯⋯怕是得⋯⋯得癔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