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小城依舊沒有回暖的跡象。
氣象臺不停地播報著今天會有短時雷雨大風的黃色預警,提醒外出的遊人注意大風,做好防護措施。
鐘意向來沒有每天晚上七點半準時坐在電視機前,收看央臺播放天氣預報這個習慣,以至於這個不被納入生活習慣的錯誤引導舉動,讓她首次在暴風雨變化無常的小城中,栽了個大跟頭。
她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困在了海岸邊的燈塔裡。一困,就是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手機非常沒用地關機,隨身攜帶的工具也只剩下一部相機,根本派不上用場。
呼嘯而來的海風不斷透過破舊不堪的玻璃灌進來,夾雜著冰冷刺骨的雨水,肆意虐奪著她每一寸皮肌膚上的溫度。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密不透風,也不過才一點一刻,外面卻猶如晝夜降臨。
耳邊不斷迴響著海浪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嗚嗚咽咽的海風,以及豆大般的雨點砸在只剩下一半的擋風玻璃上發出的噼裡啪啦聲,周身光線暗極了,在這種自然形成的危險環境下,心底越是湧上一股恐懼,越是顯露自身的弱小彷徨和無助。
即使是經歷過一次“死亡”的她,也不免被這樣的鬼天氣給嚇到了。
鐘意臉色蒼白,雙臂抱膝蜷縮在牆角,泛白的指骨緊緊握著冰涼的手機,周遭冷意驟然下降,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慢慢地,她彷彿感受到了時間悄然的流逝程度可怕到了什麼地步。
除了冷到骨髓裡的寒意,還有對外面未知的恐懼從心口蔓延開,黑暗一點一點將她吞噬。
或許是流年不利,又或許是她應該養成每晚七點半準時坐在電視機前面,收看無聊枯燥的氣象預報,第一時間知道明天的天氣適不適合外出遊玩。
以此預防剛剛還豔陽高照適合拍海景的天氣,轉眼就變成了暴風暴雨以及隨時都會發生的海嘯。
誰都不知道不到意外和明天哪一個會先來,鐘意突然發現,這句話十分貼切地形容了她此刻的境遇。
遇難?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詞彙,像溺水者看到最後一絲曙光的希望,也被黑沉沉的烏雲給掩蓋,失去了希望。
鐘意抬起頭,雙眼無神地瞥了一眼窗框內岌岌可危的破舊玻璃,眼睛漸漸地適應了周圍黑暗的光線,她扶著牆壁慢慢地站起身,長時間保持同一種姿勢雙腿變得發麻,幸好扶著牆壁險些摔倒。
她不能坐以待斃下去,越在這裡逗留的久,危險就越增大一分,與其坐著等海嘯吞噬她還不如趁現在雨勢小了跑回公路更安全些。
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她,更明白惡劣天氣要及時遠離海邊。
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隆”一聲,緊接著就是玻璃清脆的破碎聲劃過耳膜,呼嘯而過的海風顯得格外突兀。雨點急驟般飄進燈塔內,在地上砸出一道道水花,溫度也在不停地下降。
鐘意後背溼了一大片,有一半是雨水,也有一半是冷汗,她呼吸一滯,不安的心狂跳不止,背部緊貼著冰涼刺骨的牆壁,扭頭看著殘敗的窗戶外面,風雲莫測的天。
意識就要被黑暗吞噬前,一道光束衝破層層黑暗照射進來,斜著她投射在一側牆壁上。
光線太過刺眼,鐘意看不清對側燈光下的主人是誰,但亮起的一小方天地,也足以安撫下她那顆緊張而慌亂的心。
光束離她又近了些,鐘意還未仔細看清楚對方是誰,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鐘意,我來接你回家了。”
聲音像是被注入了某種魔力,具有安撫的效果,一瞬間,鐘意內心的恐懼和不安瞬間消失,心神也鎮定了下來。
“安,安樹?”藉著光束光距變短,鐘意看清楚了站在她對面的少年,緊繃的神經也立刻鬆懈了下來。一開口,聲音連她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著:“你怎麼會在這?”
這種惡劣的鬼天氣他不應該是在家裡嗎?為什麼會跑來這裡?
“聯絡不上你,打你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所以我就來這裡碰碰運氣,還真讓我找到你了。”安樹聲音很輕,忽略了到處找她時發生的危險,唇角微向上彎起,朝她又靠近了些。
“手機昨晚忘了充電,所以關機了。”鐘意時不時地互搓著雙臂,試圖從中或許點暖意。
肩頭一沉,他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時脫掉披在了她身上,呼吸間,帶著他外套上淡淡的清香,是她所熟悉的氣味。
鐘意有些貪婪地吸了一口,像是回到了暖洋洋的家裡,身上的冷意被溫暖取代,外面的疾風驟雨也都和她無關。
下樓時,安樹走在她身後,手電筒的光束準確無誤地照亮她腳下的階梯,相機被他掛在胸前,鏡頭上淋了雨,滑下歪歪扭扭的曲線。
安樹撐開墨黑色雨傘,傘柄修長,整體都是沉悶的黑,握在他手裡,卻意外地好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