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背影清瘦單薄,撐著一把黑色雨傘佇立在雨中,身形挺拔。鐘意真擔心下一秒他就會連同那把黑傘一起,被海風吹跑。
傘面朝她這邊傾斜著,鐘意低下頭,鑽進傘下,和他肩碰著肩,不知不覺垂放在身側的手被他整個握緊掌心中,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這是他一直特有的一個小習慣。
鐘意有些疑惑,低頭看向藏在衣襬下方被握住的手,頭頂響起他清冷的嗓音,混合著呼嘯而來的海風飄進耳蝸裡:“雨勢太大,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
手電筒光束晃了幾下,鐘意放下心的讓自己緊貼著安樹帶著他往前走,安樹怕黑,這是她知道的。
心口沒由得一緊,鐘意懊惱地皺了皺眉,如果自己不跑出來拍什麼海景,就不會遇到暴風雨被困在燈塔裡,最後讓他跑了這麼遠的路來接她回家,可想而知他來的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
“安樹,謝謝你。”
安樹唇角一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碰了一下,羞澀又甜蜜。
到了家,兩人還是未能倖免被雨淋到,鐘意倒還好,除了褲腳被雨水打溼以外,其餘都是乾的。安樹比她還要狼狽,雨傘全都護著鐘意,自己則渾身溼透,彷彿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一樣。
“鬼天氣阿姨也不下班?”鐘意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擦溼漉漉的頭髮,掃了客廳一圈,突然覺得安家登時有些冷清。
安先生和安太太因是做翻譯工作,待在公司和出差的時間都比待在家裡時間長,有時候,鐘意也會一連好幾天或是一個月不見他們,時間久了,安家就愈發冷清下來。
安樹卻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可以說是麻木。
“公司加班。”安樹從她手裡拿過毛巾,細細地幫她擦拭著溼漉漉的長髮,指間穿過她的髮絲,留下她髮間上淡淡的洗髮水清香。
鐘意臉頰微紅,忽覺得這種小事都要麻煩他人,自己可真是懶出了天際。
“身上怎麼都溼透了?”鐘意蹙眉,這才注意到安樹身上的衣服溼噠噠的,“快點去換身乾衣服,不然感冒了可就麻煩了。”
“好。”安樹將毛巾隨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轉身上了樓。
鐘意隨手攏了攏披散下來的長髮,走進廚房,燒開水,放入薑片,等水的顏色慢慢變成淺褐色,關火,加入幾勺紅糖輕輕攪拌著。
她端著煮好的薑茶走出廚房,安樹已經換上了舒適純棉的家居服,額間幾縷髮絲垂落在眼前,遮蓋了那雙清冷深邃的眸子,褪去成熟與睿智,也不過才是十四歲的少年。
“紅糖放的多,放心,沒有姜味的辛辣,”鐘意端起湯瓷碗,見他眉心輕蹙,不由輕笑一聲。
安樹端起湯瓷碗,淺抿了一口,最後一口氣喝完,放下碗,嘴角扯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太甜了,下次紅糖可以少放。”
鐘意:“……”
…………
晚上六點多鐘意奉鍾母旨意跑去安家,敲了敲安樹房間的門,喚他去她家吃晚飯。敲了半晌,沒人應聲或是開門,她有些納悶,往日裡安樹不管在做什麼,只要她敲三下門,兩短一長,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安樹都會毫無戒備地把門開啟。
可今日,有些反常。
鐘意心裡突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手下的動作迅速地開啟房間門,毫無阻礙。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眉頭緊皺著的安樹,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一起,臉頰毫無血色蒼白的可怕。
“安樹?”鐘意心下一緊,半蹲在床前,輕推了推安樹,指腹拂過他緊皺著的眉頭,指間滾燙的熱度讓鐘意下了一跳,她撩開安樹額間的劉海,手心覆蓋上他的額頭,滾燙的體溫讓她不禁眉頭緊皺。
“怎麼這麼燙。”鐘意拉過他身後的棉被蓋在他身上,掖了掖被角,將他嚴嚴實實地捂著,起身走出房間。回來時手裡多了個體溫計,抬起安樹的手臂夾在腋下,怕他不老實無法正常量出體溫溫度,鐘意一手按壓在他夾著體溫計的手臂上,邊計算著時間。
五分鐘後,她取出溫度計,對照著燈光看著上面的度數,高燒,三十九點八度。物理降溫是沒用了,必須得送去醫院。
打車是不可能的,只會拖慢時間,鐘意匆匆忙忙地跑下樓,跑到客廳拿起座機電話給鍾母打電話讓她趕緊備好車子,安樹發高燒得趕快送去醫院。
結束通話電話,鐘意又跑回安樹的房間,扶著他坐起身,幫他穿好衣服,鞋子,咬咬牙,吃力地背起他直接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