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含辭蹲在地上細看那隻女屍的鞋,這是一隻暗紅色的繡花鞋,上面用明黃色的細線繡了雙魚戲珠的圖案,這個花樣和繡工在蜀地都只能勉強算中上,估計在這京城附近只是尋常之物了,根本無法證明死者的身份。
謝含辭站起了身,衝意歡說道:“這繡鞋上看不出什麼,看來只能等王管家給屍體挖出來了。”
李明塵俯身撿起那隻繡鞋,他這次沒有再拿出帕子,而是直接上手,用手指一寸寸摸索著鞋面,最後將鞋墊抽出來,一段一指長的小刀片立刻掉在地上。
“她鞋裡怎麼會藏著刀片?”意歡指著地上的刀片,皺著眉問道:“她該不會是刺客吧!”
謝含辭雖不知道她為何要將刀片藏進鞋裡,但是這樣的“兇器”只怕自保都難,如何用它來刺殺?
李明塵看了看那刀片,只有指甲蓋那麼厚,踩在腳下倒也不至於會有太大感覺。
“我曾聽同僚提起過一樁綁架案,幾名書生進京科考,京城物貴,兜裡的錢很快就花了個精光。不巧的是,幾人還都名落孫山,連回家的錢都沒了。”
意歡聽到此處插嘴道:“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跟家裡假裝自己被綁架了,這樣家裡既會匯錢,又不會計較他們未考上功名之事,畢竟跟性命相比,能不能做上官就是小事了。”
李明塵搖搖頭:“若是這樣,這件事就不會報到刑部了。”
謝含辭開口:“他們叫了青樓女子出來相陪,但是將人迷暈後賣給了人伢子。因為常常有書生放榜後狎妓慶祝,所以也並沒有惹人懷疑。”
李明塵看向謝含辭,有些驚訝,“你怎麼會知道?那名女子身份特殊,當時並沒有張榜尋人。”
謝含辭送了聳肩,無奈道:“因為那幾名書生是蜀地的。這件醜事傳回了家中,被蜀州城的先生們拿出來連說了三年,弄得後來上京的書生都被家裡塞足了銀錢,就怕自己家的兒郎寒窗苦讀那麼多年,最後為著回鄉的路費走上歧路。”
意歡並不關心那幾名書生,她反問道:“不對呀哥哥,青樓女子雖是賤籍,但也可以張榜尋人,之前名妓陳明明失蹤,不是就貼了告示,還懸賞一千兩呢。”
李明塵嘆了口氣,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她們常年浸在風月場裡,有人私奔或是逃跑也不稀奇,老鴇不想惹麻煩,多半發現人不見了也不會報給官家,這女子要不是自己跑了出來報官,那幾個混......書生也不會被揪出來。”
李明塵瞄了一眼謝含辭,那幾個書生畢竟出身蜀地,算是謝含辭同鄉,他想了想,還是儘量斟酌了言詞。
謝含辭卻並不以為意,哪裡都有好人和壞人,這幾人做錯了事也並不會代表所有出身蜀地的人都會跟他們一樣行事,“蒼天有眼,這女子逃了出來,將那幾名狂徒繩之以法。只是此事和這具女屍有何關係?”
李明塵捏著那一小段刀片,解釋道:“我同僚事後在案卷上記載,那名女子左腳的鞋墊裡藏了一小截刀片,她就是靠著這一小截刀片割斷了綁住手腳的麻繩,從人伢子的馬車上跳車,逃了回來。”
謝含辭沉思片刻:“在鞋墊裡藏刀片的舉動倒是不常見,京城中的青樓女子一般有這習慣嗎?”
意歡雖好奇心強,常問東問西,但到底是閨閣女兒,哪裡知道這些。只好把目光移到了哥哥身上,李明塵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半天擠出一句話:“據我所知......並......並沒有這種習慣。”
意歡聽了他的話,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拉著長長的尾音。
李明塵趕緊打了個岔,“謝小姐分析得很對,這種習慣不常見,我這就修書一封,讓同僚將當時報官妓女名字和容貌特徵從卷宗上抄寫下來,跟這具屍體比對一下,說不定正是此女。”
意歡看著哥哥倉皇離開的背影,衝謝含辭使了個眼色。
“我怎麼覺得他是被咱倆發現總逛花樓,找藉口逃了。也是,我爹那個樣子,上樑都不正,還能指望下樑不歪?平時只是逛逛,又沒有一個個領回家,這麼一比哥哥也算正人君子了。我家的男人呀,哎!”
意歡掐著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王管家拿著鐵鍁領著郡王妃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阿塵吶?”郡王妃見他不在,急忙問道。
謝含辭有些奇怪,郡王妃畢竟不是李明塵的親生母親,這麼叫是不是有些過於親暱了。以繼母的身份,只需喚一聲“明哥兒”就可。
“哥哥說,他要給同僚寫信。”
郡王妃因為走得太急,呼吸有些急促,她緩了口氣,對王管家說道:“那先這麼放著吧,等郡王酒醒了再定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