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手指彎曲,使勁敲打桌面,與白玄瞪眼道:“啥玩意兒?白老弟,你曉不曉得兄弟之間在酒桌上談錢,就跟大半夜翻牆摸鄰居家媳婦的屁股蛋一樣,不合規矩!”
“在理在理!”白玄使勁點頭,桌上還有一排清洗乾淨的甘草根,被白玄拿來當做了碎嘴吃食,就拈起一根,遞給陳靈均。
陳靈均接過那根甘草,嚼在嘴裡,隨便翻了翻桌上那本賬簿,問道:“白老弟,你記這些做什麼?都是些明擺著當不了落魄山弟子的外人。”
反正如今裴錢不在山上,白玄哈哈大笑道:“呼朋喚友,江湖結盟啊,到時候大夥兒一擁而上,圍毆裴錢。當然了,我這個江湖盟主,做事情會有分寸,提前說好,不許下死手,免得傷和氣。”
陳靈均聽得目瞪口呆,這個白玄,腦子是不是給裴錢打傻了?
圍毆裴錢?你這不是造孽,是作死啊?只是再一想,說不定白老弟傻人有傻福?
白玄小聲問道:“景清老哥,那個郭竹酒,就是隱官大人的小弟子,你熟不熟?”
白玄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那隻大白鵝說裴錢怕郭竹酒,那麼只要郭竹酒怕自己,就算白玄贏過了裴錢。
只要大家都是劍修就好,白玄除了隱官大人,見誰都不怵更不慫。
陳靈均搖搖頭,“見都沒見過,小姑娘還沒來我這邊拜過山頭呢。”
白玄隨口問道:“又去騎龍巷找賈道人喝酒了?”
陳靈均已經將那甘草嚼爛,乾脆一口嚥下,嘿嘿笑道:“女子無限麵皮兒,顏色各不同,卻是一般好。”
是從大風兄弟那邊學來的。
白玄根本聽不懂。
陳靈均背靠桌子,雙臂環胸,微微抬頭,緩緩道:“最近我勤勉修道,小有感悟,說與你聽。舉頭天尺五,仙人低接手,助我清才逸氣,跨三洲,越婆娑,穩上鰲頭。當際會駕天風,正是真修,跳龍門三汲水,好山和雨伴我飛。神龍萬變,無所不可,人天法界,雲水逍遙,五色霞中坐,閒拋簪笏享清福。”
陳靈均等了半天,發現背後白老弟也沒個反應,只得轉頭,發現這傢伙在那兒忙著仰頭喝茶,發現了陳靈均的視線,白玄放下茶壺,疑惑道:“說完啦?”
算了,反正陳靈均自己也不懂,是從大白鵝那邊借來的,確實酸不拉幾,傻了吧唧。
陳靈均沒有挑選身邊的長凳落座,而是繞過桌子,與白玄並肩坐著,陳靈均看著外邊的道路,沒來由感慨道:“我家老爺說過,家鄉這邊有句老話,說今年坐轎過橋的人,可能就是那個前世修橋鋪路人。”
白玄嚼著草根,對此不以為然。
在他的家鄉那邊,不管是不是劍修,都不談這些。
陳靈均繼續說道:“我家老爺還說了,信不信這個都無所謂,不信就不信好了,日子不還是該如何過就如何過,可要是信了,那個人,如果是在過享福日子的,大不了多花點錢,就能夠讓自己求個心安。而那些正在熬苦日子的,心裡也會好受幾分,再沒有盼頭的日子,都有那麼點盼頭。”
這番言語說得淺白,白玄倒是總算聽懂了。
陳靈均要伸手去摸白玄的腦袋,白玄一個轉頭,“摸啥摸,娘們腚兒漢子頭,是可以隨便摸的?”
陳靈均笑著拍了拍白玄的肩膀,再抬起手掌晃了晃,“白玄老弟,你是不知道啊,我這隻手,就像是開過光的!”
白玄嗤笑道:“有本事你摸暖樹的腦袋去啊。”
陳靈均擺出前輩架勢,語重心長道:“白玄老弟,虧得我這個人不小心眼,不然就你這張嘴,交不到朋友的。”
白玄翹起大拇指,繞過肩頭,指了指身後遠處的那座披雲山,嘿嘿道:“你與魏山君,算不算摯友啊?”
陳靈均翻了個白眼。
路上來了個背劍匣的年輕道士,模樣氣度都一般般,總之不像什麼騰雲駕霧的得道高人。
年輕道士在行亭這邊停步,不等他開口說話,陳靈均一個蹦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出去,彎腰作揖到底,雙手抱拳,都快能觸及地面了,“敢問道長,是不是十四十五境的前輩老神仙,斗膽再問道長,是不是那位德高望重、天下仰望、天人合一的龍虎山大天師?”
白玄拿起茶壺喝茶,大開眼界,他孃的這位景清老哥,原來就是這麼跟人交朋友的?
你懂個屁,這都是我陳大爺密不外傳的江湖經驗。
張山峰一頭霧水,搖頭笑道:“當然都不是,而且小道境界不高。”
陳靈均如釋重負,只是小心起見,依然沒有起身,只是抬起頭,試探性問道:“那麼敢問這位天資卓絕的年輕道長,山門師承是哪座高不可攀的名山仙府?”
難道自己沒有眼花,對方竟然還真是一個洞府境的小道士?
張山峰笑道:“小道的師尊,在山下不太吃香,不說也罷。”
陳靈均直起腰,趕緊抹了抹額頭汗水,笑哈哈道:“小道長來自何方?”
不過依然站在原地,穩如山嶽,一步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