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璨最後微笑道:“姜老宗主,我們此次遠遊,雖說一開始沒有救援馮雪濤的打算,但是出門之時,我們都願意生死自負。就像上擂臺之前,已經簽了生死狀。我們的師長、宗門和家族,都無比清楚此事。”
姜尚真笑著點頭致意。
這句話,其實顧璨不是說給自己聽的,而是說給所有其他人聽的。
顧璨冷不丁說道:“誰都別拖後腿,誰都別幫倒忙。劍氣長城戰場歷史上,有無數的前車之鑑,心腸該硬時軟,非但救不了人,只會害人害己。”
許白剛剛對顧璨的那點好感,
因為最可能拖後腿的,就是自己。
趙搖光哈哈一笑。沒辦法,貧道是出了名的俠義心腸。
元雱看了眼顧璨,又有訝異。
其實同樣的道理,可以說得更加圓滑,不那麼刺耳。
元雱很快就想通其中關節,顧璨是在追求一種肯定否定再肯定,一旦此次馳援馮雪濤,成功返回,許白對顧璨這位白帝城魔道修士的印象,就會徹底定型,心中那點芥蒂不但消失,反而對顧璨愈發感激,實心實意認可此人。
鬱狷夫沉聲道:“顧璨話難聽,理是這麼個理。所以接下來的趕路途中,我們都好好想想。”
山上捉對廝殺,劍仙傅噤最擅長,可要說戰場混戰,曹慈,鬱狷夫,既去過劍氣長城,又在扶搖洲、金甲洲戰場廝殺過,是最有資格多說幾句的。
純青小聲嘀咕道:“要是陳隱官在就好了。”
她就會更加心安幾分。
雖然雙方素未蒙面,可她在南嶽儲君之山,採芝山?見過陳平安的一個學生,能教出崔東山這種學生的傢伙,肯定腦子更好,手段更強啊。
顧璨看了眼純青,對她印象好轉幾分。
鬱狷夫手心摩挲著一塊印章。邊款是那石在溪澗,如何不是中流砥柱。綺雲在天,拳猶然在那天上天。八字印文:女子武神,陳曹身邊。
姜尚真猛然抬頭,笑罵道:“黥跡那邊有的忙了,多半顧不上咱們,諸位,這可不是什麼好訊息,不如再想想?”
原來是天地異象得無比誇張,方才在剎那之間,大日照耀的白晝時分,平白無故出現了一瞬間的夜幕,彷彿一座蠻荒天下的光線都在瞬間歸攏為“一線”。
直指歸墟黥跡處!
姜尚真抬頭望天,揉了揉眉心,頭疼不已。
陳山主的家鄉那邊,不都說那位扎馬尾辮的青衣姑娘,脾氣特別好嗎?
不過在場眾人,哪怕都察覺到了這份異象,依舊無一人有半點反悔神色,就連許白都眼神堅毅。
顧璨更是眼神炙熱。
相對而言,唯有曹慈神色最淡然。
姜尚真最後笑呵呵抱拳,“姜某人有幸遇見諸君。”
九人各自與姜尚真還禮。
————
白玄在離著落魄山還有十來裡的地方,擺了張桌子,因為這邊建造了一座供人歇腳的行亭,白玄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一把紫砂手把壺,龍頭捆竹款式,附庸風雅,一個屁大孩子,倒像個精通茶道的賬房老先生,坐在桌後,翹著二郎腿,一邊記賬,一邊悠哉悠哉啜茶。
白玄抬頭瞥了眼行亭外邊,還未見人,就先見著了一隻青色袖子,袖子被主人甩得劈啪作響,龍驤虎步生清風。
陳靈均大步走入行亭,立即變成雙手負後,踱步緩行,“哈,這不是白老弟嘛,忙呢?”
白玄坐著不動,笑著抬起雙手,與陳靈均抱拳致意,算是真金白銀的禮數了,一般人在白玄這邊,根本沒這待遇。
主要是陳靈均懂得多,很能聊,與白玄說了不少浩然天下稀奇古怪的風土人情,鄉俗俚語一套一套的,白玄就當不花錢聽人說書了,什麼神仙下凡問土地,別不把土地爺當神仙。什麼灶王爺,河伯河婆,五花八門的,反正陳靈均都懂。
陳靈均伸手按住桌面,眼珠子一轉,笑道:“白老弟,你咋個不找把提樑壺,對嘴喝,更豪氣些。”
白玄問道:“啥個提樑壺?有講究?”
陳靈均擺擺手,“無須多問,回頭我送你幾把就是了。”
白玄是個不喜歡願欠人情的,只是如今囊中羞澀,沒有閒錢,龍困淺灘了,只得說道:“錢先記賬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