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位喜歡開玩笑的世外高人,故意誆人,豈不是倒灶?
張山峰說道:“小道來自北俱蘆洲,這次是要去落魄山拜訪朋友。”
陳靈均笑道:“巧了巧了,我就是落魄山的供奉,江湖朋友還算給面兒,得了兩個綽號,早年的御江浪裡小白條,如今的落魄山小龍王,我身後這位,姓白,是我好兄弟,只是又不湊巧,如今咱們落魄山不接待外鄉人,更不收弟子。”
張山峰笑著解釋道:“小道有師門了,不過與你們山主是朋友,之前跟他約好了要一起出門遠遊。”
陳靈均愣在當場,自家老爺的山上朋友?
張山峰說道:“我叫張山峰,來自趴地峰。陳平安沒有跟你們提過?”
白玄脫口而出道:“趴地峰?是火龍真人坐鎮的那個山頭?那位術法通天的火龍真人,就是你
們北俱蘆洲那個山上山下、黑白兩道的總瓢把子?”
陳靈均立馬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因為這是裴錢小時候的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說法,那會兒裴錢嚮往江湖嘛,加上陳平安對火龍真人十分敬重,每每談及老真人的事蹟,都說得既風趣,還能不失仰慕之情。耳濡目染的,裴錢就跟著對那位老道長敬重萬分了,尤其是從李寶瓶那邊繼任那個武林盟主後,裴錢就覺得以後自己混江湖了,一定要混成老道長那樣的。
當然等到裴錢變成了一個大姑娘,就不愛聊這些了。
張山峰也愣了愣,什麼時候自己師父,在落魄山這邊,有這麼個響噹噹的說法了?
落魄山山門口那邊,暖樹忙裡得閒,就下山來到了小米粒這邊,一起嗑瓜子,聊著聊著,她們就都有些想裴錢了。
雖然裴錢如今已經個兒高高,可她還是裴錢啊。
以前裴錢經常帶著小米粒一起巡山,找那些馬蜂窩,不著急捅,美其名曰查探敵情,順便一路找那山楂、拐棗、茶片吃,每次回家都會給暖樹姐姐留一兜。
裴錢有次還慫恿小米粒,跟那些俗稱痴頭婆的蒼耳較勁,讓小米粒摘下它們往小腦袋上邊一丟,笑哈哈,說小河婆,姑娘家家出嫁哩。
結果小米粒一腦袋的蒼耳,這玩意兒,沾在衣服上都難以摘下,那麼戴滿頭的下場,可想而知。
最後當然還是裴錢帶著個嗷嗷哭的黑衣小姑娘,去找暖樹姐姐幫忙收拾殘局。
到了暖樹的屋子那邊,苦兮兮皺著兩條疏淡眉頭的小米粒,坐在小板凳上,歪著腦袋,可憐巴巴望向一旁雙臂環胸、滿臉嫌棄的裴錢,小姑娘信誓旦旦說道:“裴錢裴錢,保證今兒摘了,後天就再去。”
“後天?!咋個不是明天就去,明兒給你吃掉啦?”
小米粒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其實在暗自竊喜,果然還是暖樹姐姐心靈手巧,摘下一顆顆蒼耳都不怎麼疼。
裴錢板著臉教訓道:“小米粒,我們可都是麼得感情的殺手,江湖上最厲害的那一小撮刺客,咋個這點疼都吃不住,以後還怎麼跟我一起闖江湖?嗯?!”
“還有拐棗不得?”
“廢話,給你留著呢,張嘴!”
“只管放馬過來!”
“還疼不疼了?”
“甜得很嘞。”
暖樹就在一旁朝裴錢瞪眼,“以後你別這麼糊弄米粒。”
裴錢嘆了口氣,“小米粒啊,暖樹姐姐覺著你不太靈光呢,站在岑憨憨身邊,你們倆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嘍。”
暖樹氣笑道:“別胡說。小米粒不笨的。”
裴錢嘿嘿道:“小米粒靈光,那麼岑憨憨?”
暖樹低斂眉眼,笑著不說話。
給暖樹一顆顆摘掉頭頂全部的蒼耳,小米粒搖頭晃腦咧嘴笑,“感覺腦闊兒都輕了好幾斤哩。”
裴錢剛要嚇唬小米粒,回頭就讓老廚子做一大盆剁椒魚頭。
結果暖樹好像未卜先知,立即朝裴錢瞪眼,攔下話頭,裴錢只得作罷,拍了拍小米粒的腦袋,以表嘉獎。
今天的小米粒心情不錯,不像前些年,每次想念好人山主或是裴錢,都不太敢讓人知道,只敢跟那些過路家門的白雲說心裡話,如今不會啦。
小米粒膝蓋上橫放著綠竹杖和金扁擔,想起一事,咧嘴一笑,趕緊伸手擋在嘴邊,說道:“暖樹姐姐,回頭咱們一起去紅燭鎮耍啊,那地兒我熟得很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