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雲紋王朝的皇帝,化名葉瀑,道號有兩個,之前是破荷,躋身飛昇境後,給自己取了個更霸氣的,自號獨步。
至於葉瀑身邊的女子武夫,名為白刃,是個極其有名的女武痴,如今一百多歲,駐顏有術,她在五十多歲,就躋身了止境。
玉版城已經開啟一道京城防禦陣法,仿琉璃境地,京城如同陷入一條停滯的光陰溪澗,處處七彩煥然,城內所有修道之士,都選擇待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一來上五境修士之下,地仙都要行走不易,再者這是大敵當前的跡象,誰敢造次。
葉瀑自然已經認出對方身份,只是直覺告訴自己,假裝不知道,可能會更好點。
至於為何一位在城頭那邊的玉璞境劍修,變成了一個飛昇境起步的得道之人,葉瀑不好奇,在蠻荒天下,修道路上,一切過程,都是虛妄,只問結果,修行追求,無非是一個再粗淺不過的道理,自己如何活,活得越長久越好,一旦與人起了衝突,或是嫌棄路邊有人礙眼了,他人如何死,死得越快越好。
葉瀑聽到了對方的那個天大玩笑,“隱官大人名不虛傳,很會聊天,甚至比傳聞中更風趣。”
女子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住腰間刀柄。
這位女子武夫,眼神炙熱,死死盯住那個換了身道門裝束的男子,認得,她如何會不認得,這個傢伙的畫像,如今蠻荒天下,說不定十座山上山頭,至少一半都有。尤其是託月山與中土文廟那場談崩了的議事過後,這個年紀輕輕卻大名鼎鼎的隱官,就更出名了,人在浩然,卻在蠻荒天下風頭一時無兩,以至於搞得好像一位練氣士不知道“陳平安”這個名字,就等於沒修道。
之前百年,某個劍氣長城狗日的,名聲都只在蠻荒半山腰之上的宗門仙府流傳,不曾想冒出個末代隱官。
陳平安望向那個女子武夫,“打算試試看?”
陳平安頭頂道冠內,那處連葉瀑都無法窺探絲毫的蓮花道場內,陸沉一邊練拳走樁,一邊斜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們,嘖嘖稱奇:“蠢蠢欲動,真是蠢蠢欲動。”
葉瀑出聲阻攔身邊的女子,“白刃,不得無禮。”
白刃卻眯眼笑道:“我覺得可以試試看,前提是隱官願意只以純粹武夫出拳。”
“好的。”
陳平安言語之時,一步跨出,雙指併攏,看似輕輕抵住那個白刃的額頭,女子武夫砰然倒飛出去,撞爛背後欄杆不說,筆直一線,直接摔出了玉版城。
天人交戰的葉瀑,心思急轉,迅速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不出手。
整座京城,原本靜止不動的琉璃境界,牽一髮動全身,被白刃那麼一撞,立即出現一條裂縫,此後縫隙四周不斷崩裂開來,最終玉版城就像驀然下了一場光彩絢爛的滂沱大雨。
仙人境劍修都未能一劍劈開的陣法,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手指一點,一觸即碎。
拳法?不像。
最可怕之處,還是眼前這個年輕劍修,好像一樣不曾未刻意施展劍術。
葉瀑終於開始懷疑眼前這個陳平安,到底還是不是劍氣長城的那條看門狗了。
陳平安笑眯眯道:“葉瀑,要是我自己去樓內取劍,就不算借了,那叫搶。”
葉瀑苦笑道:“有區別嗎?”
“我數十下,之後玉版城多半就要沒了。”
陳平安攤開一手,明擺著是在示意葉瀑抓點緊,“你應該慶幸玉版城不是那座仙簪城,不然已經沒了。”
仙簪城,號稱蠻荒第一高城。
此城正好位於三山符最後一處山市附近。
葉瀑心中幽幽嘆息一聲,這位雲紋王朝的皇帝陛下,不愧是一等一的梟雄心性,竟然當真主動開啟禁制,運轉秘法,撤掉十八道山水禁制,招了招手,從樓內馭來一隻原本懸空的紅珊瑚筆架,一把把劍陣飛劍,就如筆擱放在上邊。
葉瀑輕輕一推,將紅珊瑚筆架推給那位易容為隱官的古怪道人,微笑道:“希望‘陳道友’能夠安然離開蠻荒天下。”
陳平安將筆架和飛劍一起收入袖中,“那就借你吉言,作為回禮,也送你一句話,希望這座玉版城足夠牢靠,你的飛昇境足夠穩固。”
在確定那個不速之客已經離開玉版城,葉瀑沒有急於去找貴為皇后的白刃,而是放開神識,開始在心中默默計數。
炸不死你。
那隻筆架,是一件仙兵,再加上半數飛劍的同時炸裂開來,任他是一位飛昇境巔峰,都要重傷無疑。至於對方重傷之後,葉瀑只需要循著那份動靜,至少可以取回半數飛劍,同時打殺一位山巔強敵。
結果葉瀑計算完畢,目瞪口呆,為何會失去了與那座劍陣的牽引?!
就這樣沒了?
道場內陸沉捲了捲袖子,然後繼續走樁,嘿嘿笑道:“在貧道眼皮子底下,抖摟陣法造詣,有趣有趣,單純得可愛。”
陳平安在第二處山市敬香之後,就立即趕往那座仙簪城。
傳聞這座高城,是天地間第一位修道之士的道簪所化。
不過之所以能夠號稱蠻荒天下第一城,與地勢高也有極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