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續搖頭道:“不行。”
葛嶺補充了一句,“如果我們真與這兩種人結仇,可以事先報備,只要刑、禮部兩位侍郎都透過了,還是可以出手的,而且保證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周海鏡笑道:“我一個漁民村姑出身的娘們,只敢在山下走一走江湖,可沒本事去招惹飄來飄去的山上神仙。”
無人搭話,她只得繼續說道:“聽你們的口氣,就算是禮部和刑部的官老爺,也使喚不動你們,那麼還在乎那點規矩做什麼?這算不算群龍無首?既然如此,你們幹嘛不自己選出個帶頭大哥,我看二皇子殿下就很不錯啊,相貌堂堂,為人和氣,耐心好境界高,比那個喜歡臭著張臉的袁劍仙強多了。”
葛嶺說道:“國師訂立過幾條雷打不動的規矩,必須遵守。”
周海鏡撇撇嘴,“可是親手建立地支一脈的國師大人,都已經不在了嘛。”
宋續搖頭道:“真正規矩,在無人處。”
周海鏡皺了皺眉頭,好像她不覺得這種話,會從一位大驪皇子嘴裡說出口。
葛嶺笑道:“周姑娘,這種話,在這裡說是沒關係的,只是千萬千萬,別被先前那位陳先生聽了去。”
小沙彌伸手擋在嘴邊,小聲道:“說不定已經聽見啦。”
葛嶺點點頭,深以為然,瞥了眼門外,不覺得自家道觀的那點山水禁制,攔得住陳平安的飛劍潛入,這位隱官大人陳劍仙,做事情多……老道。
總之他們是切身領教過的,還不止一次,代價一次比一次慘痛。
宋續揉了揉眉心,看著那個好像還不信邪的女子武評大宗師,其實宋續並不擔心她會拒絕此事,反而開始擔心她成加入地支一脈後,會不會牽連其餘十一人了。
周海鏡起身說道:“那輛馬車,是我租來的,你們能不能幫我歸還?”
宋續笑著點頭:“當然沒問題。”
周海鏡憤懣不已,“你們是不是不但知道哪座鋪子,連我具體花了多少錢,都查得一清二楚?”
宋續說道:“只要周宗師答應成為我們地支一脈成員,這些隱私,刑部那邊就都不會查探了,這點好處,即刻生效。”
周海鏡笑道:“我再想想,這麼大的事,得考慮周全了再給你們答覆。對了,能不能先借我一塊無事牌耍耍?你們嘴上說得天花亂墜,萬一都是騙子呢。唯獨無事牌這玩意兒,做不得假,誰也不敢作偽。”
宋續從袖子裡摸出一塊早已備好的頭等無事牌,輕輕丟給周海鏡。
周海鏡走向門口那邊,“都別送啊,我又不會跑。”
結果還真沒人送她出門了,把她氣了個半死。
在周海鏡離開道觀大門後,覆了張麵皮,立即變成一副尋常女子姿容,她然後一路閒逛,步行返回京城住處。
與蘇琅所說的隨緣而走,選中地方,不算假話,剛到京城那會兒,逛廟會的時候,雖說一樣覆了張麵皮,可是她那身段,藏不住啊,胸脯鼓鼓腰肢細細的,哪個男人見了不眼饞幾分?
很快給倆少年歲數的小蟊賊盯上了,膽大包天,一個毛手毛腳要揩油,另外一個更過分,竟然想偷錢。
想揩油的那個,瞧著還挺眉清目秀,就給她捏住臉頰,一個擰轉,疼得少年滿臉淚水,好像半張臉皮都給那婆娘一把扯掉了。
至於那個竟敢偷錢的小王八蛋,直接雙手脫臼不說,還被她一腳踹翻在地,疼得滿地打滾,只覺得一顆苦膽都快碎了,再被她踩中側臉,用一隻繡花鞋反覆碾動。
之後她就讓倆少年帶路,說幫忙找個地兒落腳,就一個條件,不用她花錢。
然後就找到了當下的那個住處,除了確實不花錢,之外到底是怎麼個好法,那位青竹劍仙是最清楚不過了。
大驪京城之內,既有意遲巷篪兒街這樣的豪門林立,也有井底之蛙的江湖恩怨,更有一些遍地雞鳴狗盜、馬瘦毛長之地。
走過一處路邊豬圈,周海鏡朝裡邊瞥了眼,還是有點瘦啊,就算大半夜偷跑到自己家,好像也沒幾斤肉可燉的。
年關難過,最難熬過年關的是什麼?
是沒錢的窮人嗎?哈哈,錯,其實是豬。
周海鏡自顧自大笑起來,有趣有趣,自己確實很風趣。以後誰祖墳冒青煙,有幸娶了自己,肯定每天都不會悶的,床上床下都是嘛。
她走在一條陰暗巷弄中,突然停下腳步,冷笑道:“陳劍仙,身為一宗之主,如此鬼祟行事,是不是不夠厚道?”
片刻之後,周海鏡鬆了口氣,要麼是自己多想了,要麼是沒詐出來。
其實這一路走來,她都在小心翼翼查探周圍氣機,只是始終沒有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周海鏡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這些個仙氣縹緲人模狗樣的修道之人,相較於山下的凡夫俗子,就是名副其實的山上神仙,氣力之大,超乎尋常,做事情又比江湖人更不講規矩,更見不得光,那麼除了只會以武犯禁,還能做什麼。
一路上,路過那些劣質脂粉香味的幾條巷子,與一些早已熟悉的姐姐妹妹們,閒聊調侃幾句,就有婦人勸她,拉她入夥,說掙錢容易,周海鏡就回一句,是不是掙錢還快哩。好幾位婦人一同笑得花枝招展,就是愈發難掩她們眼角的皺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