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雙手環胸,“誰要是敢動歪心思,抖摟那些自作聰明的風流手段,我就把他打出屎來。”
寧姚笑道:“得了吧,哪裡輪得到你,他們想要騙過裴錢,就很難了。”
陳平安點點頭,“那倒是。”
很快補了一句,“我還是要把把關的。”
然後又補充個不停,“不但是我,我還要偷偷拉上朱斂,崔東山,姜尚真,米裕幾個,一起幫我把關。老廚子是過來人,經驗老道,崔東山是想法周全,至於周首席和米次席嘛,色胚看色胚的眼光最準了。”
“不行,我還得拉上種夫子,考校考校那人的學問,到底有無真才實學。當然,如果那傢伙人品不行,萬事休提。”
陳平安雙手十指交纏,抬起胳膊,向外伸出,輕聲道:“裴錢第一次去劍氣長城那會兒,崔東山私底下跟我說過,裴錢小時候,去了寺廟給菩薩磕頭的時候,末尾都會誠心誠意加上一句,菩薩要是很忙的話,今兒可以不用聽,不靈驗沒關係的,下次再說啊,下下次都可以,反正會常來,都是不打緊的。”
裴錢讓他發誓不許告訴別人的。
其實,就是她不想讓我這個當師父的知道吧。
寧姚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
陳平安轉過頭,笑眯眯道:“是不是英俊極了?”
寧姚點點頭。
不然?
不然我寧姚會找個醜八怪?
不然你還能讓那麼多山上的鶯鶯燕燕,只是看了個鏡花水月,就要犯花痴?
陳平安有些措手不及,難得老臉一紅。
寧姚想起一事,她當年遊歷驪珠洞天,是去過楊家藥鋪後院的,就跟著陳平安一起,當時楊老頭問了寧姚兩個問題。
劍氣長城的城頭上邊,刻了幾個字。
到底是誰在說心聲?
寧姚說道:“當年楊老頭關於心聲一事的提問,一開始我沒多想,可是對我後來在五彩天下,打破玉璞境瓶頸,躋身‘求真’的仙人境,是很有幫助的。”
陳平安點頭道:“不管如何,回了家鄉,我就先去趟藥鋪後院。”
說完這句話,陳平安低頭看了眼腳上的布鞋。
寧姚知道為什麼,這是陳平安在提醒自己是誰。
先前在那仙家客棧,陳平安坐在臺階上的時候,就有過這樣一個動作。
可能那個泥瓶巷
少年學徒漸漸換了衣衫,靴子,身份,歲數……
可是唯一沒有褪去的,是那雙心中的草鞋。
陳平安打算稍後專程去與趙端明問個事,京城有哪些特別地道的小飯館子,好帶著寧姚走街串巷,隨便逛逛。
記起了些往事。
“我這鬍子要是颳了,你們倆磕磣貨加一起,都不如我英俊。”
“你個哈兒,火鍋很辣?你手邊不是有酒水嗎,可以解辣的,你什麼眼神,我會蒙你嗎……哈哈,真是個瓜皮,還真信。”
“喝慢點,酒又跑不出碗的。”
陳平安雙手籠袖,身體前傾,輕輕晃動肩頭,看著安安靜靜卻也不不顯如何冷清的街道。
如果撇開家常飯不談,陳平安突然發現其實自己這輩子,吃過的豐盛宴席,大魚大肉那種,屈指可數,第一頓,是當年與小寶瓶他們遠遊求學,在黃庭國老侍郎家裡,吃了頓讓陳平安至今都有小小心結的山野清供,之後是藕花福地的南苑國京城,與皇帝一大家子吃了頓酒宴,然後就是在書簡湖池水城,陳平安難得花錢擺下酒席,當時是請石毫國皇子韓靖靈和大將軍之子黃鶴吃飯喝酒。
寧姚問道:“什麼時候開始不穿草鞋的?到了劍氣長城?”
陳平安搖頭笑道:“真要說第一次的話,是到了大隋京城,當時我特地買了一身行頭,還換了靴子,結果穿在腳上,很彆扭,差點都不知道走路了,而且最後我也沒去書院,偷偷跑了,溜之大吉。那會兒主要還是擔心小寶瓶、李槐他們,跟我站在一起,會被人看不起。後來才知道是我想多了,其實不該臨陣脫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