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客氣了前兩場,正陽山這邊第三場接劍,劍仙一個不留神,出手稍重,斷了誰的本命飛劍或是長生橋,哪怕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當年為了拖延黃河的破境,正陽山祖師堂議事之時,頗為頭疼,就在於山上問劍一事,講勝負之外,更講顏面。
畢竟當時的正陽山,還遠遠沒有今天這般的底氣,丟不起半點面子。
比如當時夏遠翠年紀大,輩分最高,境界也高出黃河一個境界,就不宜趕赴風雷園,竹皇是一山宗主,畢竟是與李摶景一個輩分的老劍仙,與黃河問劍,於禮不合,所以也是差不多的尷尬境地。此外陶煙波和掌律晏礎,還真不敢說對陣同境劍修的黃河,有什麼勝算。
所以最後才推出了一個臨時從客卿身份轉為供奉的元白。
今時不同往日,大有不同了,正陽山新舊諸峰的老劍仙們,再不是自覺毫無勝算,而是誰都不樂意下山,看似白撿個便宜,其實是跌價了,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糾纏,對付個年輕金丹,贏了又如何?註定半點面子都無的苦差事。
寶瓶洲的年輕十人,為首是真武山馬苦玄,此外還有謝靈,劉灞橋,姜韞,周矩,隋右邊,餘時務這些個,都是曾經在一洲戰事中大放異彩的年輕天才。候補十人當中,還有竹皇的關門弟子吳提京,名次極高,位居榜眼。
這二十人當中,可沒有什麼叫劉羨陽的人,別說劉羨陽了,姓劉的都沒有一個。
竹皇問道:“那就這樣了?”
幾位老劍仙們都覺得此事可行。
最後晏礎捏出一柄以獨門秘法煉製的符劍,飛劍傳信瓊枝峰,劍光如一道秋泓,劃出一條弧線,直奔瓊枝峰。
仙人背劍峰,由於無人看守,在此結茅修行的護山供奉袁真頁,去往祖山之後,就開啟山水禁制。
白衣老猿心中微動,攤開手掌,遠觀山河,一山地界,心意所至,山水景象纖毫畢現,最終卻沒有發現異樣,袁真頁只當是常有的鳥雀撞山,或是某些過路修士的氣機餘韻,不小心誤碰山水禁制。
竹皇察覺到護山供奉那邊的異樣,立即心聲問道:“有事?”
白衣老猿搖頭笑道:“沒事。”
竹皇笑著點頭,確實,如今正陽山,無大事煩心。
只有諸多喜事。
瓊枝峰的開峰老祖師,是一位道號靈姥的女子劍仙,名為冷綺,她躋身金丹境已經兩百年之久,懸佩雙劍,分別名為清水、天風,她又精通仙家幻化一途,故而有那“兩腋清風,羽化飛昇”的山上美譽。
當時與庾檁一同登山的三位劍仙胚子,其中就有柳玉,少女當年被瓊枝峰成功爭搶到手,一舉成為此峰祖師冷綺的嫡傳弟子。
冷綺得到掌律師伯的符劍傳信後,難得有幾分笑意,這位峰主老嫗,面容極老,鶴髮雞皮,眼神凌厲,在瓊枝峰積威深重,說一不二,不過面對柳玉這位新收的嫡傳,卻是極為慈眉善目,輕聲道:“一線峰那邊晏掌律來信了,希望你御劍去往祖山,與那龍泉劍宗劉羨陽問劍一場。信上說了,一炷香之內,讓你盡力就好,輸贏無所謂。”
只是官場言語,能當真嗎?
柳玉明顯有些緊張,山中修行,無論是在神秀山,還是瓊枝峰,真正的捉對廝殺,與人正兒八經問劍,還是生平第一次,尤其對方還是阮聖人的嫡傳,而且她還需要在一洲山巔仙師前輩的注視下出劍,如何能夠不侷促。
冷綺便笑道:“這場切磋,就當是敘舊好了,一場問劍,玉兒你爭取打得漂亮些。”
“只是切記一事,最後幾劍,莫要墜了瓊枝峰歷代祖師的威名。”
柳玉輕聲道:“師父,龍泉劍宗那邊,早就知道我的飛劍和神通。那人又是阮聖人嫡傳,可能會佔儘先手。”
她的本命飛劍,荻花。飛劍一經祭出,劍化千百如荻花漫天。
冷綺微笑道:“不打緊,只需照我說的去做,你不用想太多。”
柳玉深呼吸一口氣,長劍出鞘,腳尖一點,飄然踩劍,御劍下山,去往一線峰山門口。
掌律晏礎見著了瓊枝峰那道婀娜身影,他便施展神通,朗聲道:“瓊枝峰,龍門境劍修柳玉領劍!”
如果這位瓊枝峰親傳,與那雨腳峰庾檁,極有可能成為一對道侶,然後將來好順勢佔據千年無主的眷侶峰,晏礎還真不介意傳授她一門劍術,說不定小姑娘還能以龍門境修為,贏了自己這位元嬰老劍仙呢。
瓊枝峰這邊,等於是入贅此山的盧正醇,站在道侶身邊,他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盧正醇的道侶,是冷綺數十位再傳弟子中,資質最好的一個。
說實話,盧正醇之前真擔心那個姓劉的,踩了狗屎,成為阮邛嫡傳之後,玩陰招,暗戳戳報復自己和家族。
這會兒他自然心情大好,與劉羨陽同樣出身驪珠洞天,但是雙方出身,雲泥之別,盧正醇是福祿街盧氏子弟,他哪裡能夠想到那個當年差點被自己打死的傢伙,會搖身一變,成為劍修不說,還是阮邛這種大人物的嫡傳?
被打死最好。
不對,是被打個半死,斷了長生橋才最好。然後下次故人重逢,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