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鬥階卻不這麼認為,頭腦簡答的他一心以為只要殺死了韓信,到時候子嬰這個秦王站出來振臂一呼就可以讓秦軍紛紛倒戈相向。
他顯然不瞭解韓信在這支新的秦軍中有著什麼樣的影響力,這支秦軍早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支僅僅效忠秦王一人的軍隊了,它已經有了它的思想、它的選擇——那就是對秦國有利方向的選擇,而不是再侷限於贏氏秦國。
昔日嫪毐叛亂失敗的根本原因就是沒有成功調動咸陽的駐軍,顯然韓信不是嫪毐,他在軍中根基極其深厚,就算不憑虎符他一樣可以輕易調動數萬大軍,哪怕是讓他們圍攻秦王車架!
韓談懂這個道理,丞相孟堅更是深知其中厲害,所以二人都是苦勸子嬰打消這個念頭。孟堅久為秦相,獨身和韓信對抗了近一年,對他在秦軍中的影響力最是清楚。所以當初子嬰召他前來相商誅殺韓信的事情時,孟堅嚇了一大跳,隨即激烈的反對。
之前他很願意和子嬰一起聯手限制韓信手中已經膨脹到無可加復的將權,但並不代表他想殺了韓信。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韓信對秦國、對秦軍的意義了,秦國挺過危急存亡關頭完全是賴此人之能,若是韓信伏誅,那秦國等於少了擎天大柱,崩塌轉瞬即至。
而且子嬰急於殺韓信之心也讓他深深寒心不已,不管怎麼說韓信畢竟對秦國有大功,況且反跡未露,可子嬰臨朝後卻如此急著欲殺之而後快,這如何能不讓孟堅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意。
狡兔尚未死,就急於將獵狗烹殺,飛鳥尚未獵盡,就忙於自毀良弓。無論從哪裡看,子嬰都不像是個合格的秦王,他太沉不住氣了,太心浮氣躁了。當年他的祖父始皇帝為了等待一擊斃命的機會,足足蟄伏做了九年的傀儡皇帝,待積蓄好力量後才一舉將嫪毐集團和呂不韋集團先後絞殺。
可一向溫文親和的子嬰卻如同中了邪一般,絲毫不顧孟堅的苦苦相勸,執意一意孤行,孟堅迫不得已只好選擇站在了他一邊,答應聽從他的安排併為他善後穩住秦國局面。
而此時最開心的無疑是安陽君鬥階,在得到他表弟子嬰的召見後,他立即從家將食客中挑選出了一千多人,合上子嬰配給他的宗室子弟共計三千餘人,以其為羽林軍的一營入駐咸陽宮,接替羽林掌管了宮室六門的防務。
子嬰的用意自然瞞不過人老精明的王歧,他很快就察覺出了子嬰似乎要有什麼大動作對付韓信。這個以明哲保身作為座右銘的老狐狸害怕了,他害怕被捲入王權和軍權的激烈衝突中,要知道他可是手握咸陽之兵,是最為重要的將軍之一,不論是誰要先動手,那肯定不能繞過他。
所以王歧選擇了向子嬰告兵請休,將手中的軍權交了出去,他則躲回府中閉門謝客,絕不外出。
王歧的退讓給了子嬰更多的發揮空間,他毫不客氣的接受了王歧的告假,還順便派去了親信去王歧府中大大的犒賞了他一番。安陽君被委為郎中令之職,掌管宮門羽林,負責咸陽防務的衛尉則由遠在武關的甘肖接任,但因為傳詔的使者一來一往要七八天的時間,所以衛尉一職暫由子嬰的親信韓談接掌。
此時安陽君就是帶著一群新招募來的豪傑興沖沖的趕來拜見子嬰。
韓談雖然心中對安陽君不喜,可面子上的禮節還是要過得去的,便迎了上去微微欠身道;“老奴拜見君上。”
安陽君大大咧咧的點了點頭,張口問道;“陛下下朝了嗎?”
“陛下剛剛下朝回到寢宮,有些倦了便休息了會,君上你如果不是有要事的話……”
韓談話還沒有說完,安陽君就不耐煩的打斷道;“本君知道了。”說完便揮袖大搖大擺離去。
韓談一愣,心中微微有些惱怒,卻又不好發作,目光轉向安陽君身後一眾人身上,頓時愕然。
這幾十個人雖然身上穿著的是羽林軍的制式鎧甲,可怎麼看都覺得十分別扭,尤其是這些人臉上桀驁不馴的眼神,一個個都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皇宮,絲毫不懂得收斂。
韓談忍不住高聲呼道:“君上請留步。”
安陽君停住了腳步,皺著眉回頭不悅的看著韓談道;“有什麼事一次說完,本君的時間可是非常寶貴。”
韓談指著他身後的一眾人說道;“君上,贖老努眼拙,這些人好像並不是宮中的羽林。”
安陽君揚了揚眉,“當然不是,這些都是我千辛萬苦找來的幫手,大王要成大事自然需要能人相助。”
韓談向前壓低聲音說道:“君上,這些事情本就是隱秘至極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引來殺身之禍,你卻如此張揚,老奴擔心萬一…….”
安陽君皺鼻重重的哼了一聲,斜眼瞪向韓談冷冷道;“本君做事,奉的是陛下之命,還輪不到你這個奴才指手畫腳。”
說完一甩衣袖,轉身大步離去,剩下韓談一人在那閉目苦思,滿臉的痛苦之色。
他傷心的不是安陽君羞辱了他,他傷心的是子嬰所託非人,將性命攸關、社稷大事託付給這種人。
大秦危矣!
其實子嬰也知道安陽君的性情為人,可是他卻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選擇。安陽君雖然剛愎自用、為人暴虐,可是他忠心,對自己忠心耿耿,而且又有血親作為依賴,這些種種原因才讓子嬰不得不選擇了他作為心腹所託。
孟堅韓談二人確實值得依託,可到底不是武將,王涇一黨雖然已經傾向自己和韓信對抗,可畢竟不是心腹,仍然放心不下。思來濾去,也只有這個心思簡單的表哥可以利用了。
子嬰依在柔軟的塌上,手指頭有意無意的輕輕敲著桌面,忽然睜開眼睛笑道;“表哥,你又罵韓談了嗎,隔著這麼遠寡人都已經聽到了。”
安陽君起初見子嬰只是閉目不語,坐在那便漸漸有些走神了,待子嬰一開口頓時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來恭敬的回道;“陛下,是微臣魯莽,驚擾了您的歇息。”
安陽君雖然生性魯莽,凡事不拘小節,可不知為何每次在子嬰面前都屏聲閉氣,連說的話也不知不覺文雅了許多。連他自己都弄不懂,為何一向只敬勇士的自己在身體羸弱的子嬰面前卻如此小心翼翼,想來應該就是王者的威嚴吧。
子嬰笑了笑,輕輕揮手示意他坐下,又說道;“驚擾寡人休息到是無所謂,就怕你和韓談因此起了間隙會影響我們的計劃。要知道寡人現在敢託付的人也就你們幾個了,韓談他手握咸陽城防軍的符節,你若和他生出了間隙,這不是件好事。”
安陽君有些惶恐的低下了頭,“臣知罪了,今後不會再犯了。”
子嬰見他如此表現便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了,韓談並非不知道輕重之人,還望你們能團結一致,共同為寡人效命。”
“臣自當盡心盡力。”
“對了,我託付給你的事情辦的如何?”
安陽君見子嬰問起了此事,不由面上露出了些許得意之色,張口道;“回陛下,臣這幾日來廣招昔日結交的遊俠豪強,將他們招納進親軍為陛下所用,已得百餘名武藝高強之人,一個個都能以一當十,皆是我大秦難得的忠良之士。”
子嬰聽到安陽君所說,不由面色露喜道;“武藝高強?那和韓信比如何,寡人可是聽說他的武藝十分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