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之所及,四面牆壁竹架高聳,上面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瓶罐,略顯透明。在昏暗的屋內,隱約可見水中浸泡著無數毒蟲蛇蠍。
房屋正中,竹榻上呈放著兩具屍骸,一具外形完好無損,身上插滿了銀針。另一具白骨森森,骨頭零碎擺放。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池血水,各種內臟器官在翻騰的水中上下沉浮,散發出撲鼻腥臭。
曇蘿走近時,瞥見血池中依舊跳動的心臟,下意識望向身旁面無表情的男子以及他手上執起的刀片,暗道不好。
這男人,該不會是騙她來殺人分屍吧
虧他長得清雅秀逸,風姿出塵,敢情是個嗜血狂魔,真是浪費了這身好皮相。
她連忙捂著肚子,皺眉大叫道:“仙兒,我,我肚子好痛。”
“是不舒服嗎,讓我來看看。”顏泊神色擔憂,作勢便要扶她。
“不用了,我想去趟茅房。”貌似此話是某女脫身的常用藉口,百試不爽。
“也罷,你先回竹屋,待我捻好了燈芯再去尋你。”
“好。”就等著你這句。
曇蘿成功逃逸後,溜入竹屋。她百無聊賴中徑自來到梨花木桌前坐定,見桌面上除了尋常的陶壺茶盞外,還多了一罈尚未開封的老酒。
她心下想著這巫仙不僅是杏林高手,醫術非凡,居然還會自己釀酒,不如替他小酌兩杯,指點一二。
當然,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酒蟲又犯,迫不及待想找個正當理由。某女說一不二,動作快準狠地拍開封泥,剎那間,屋內酒香四溢。
“是上好的女兒紅!”她嘖嘖稱奇,這酒香氣撲鼻,色濃味醇,辛辣中透著一絲酸甜。
她連酌三杯,酒勁上來,昏昏沉沉間才奇道這巫仙身旁就小谷一個藥童,釀什麼女兒紅啊,他尚未娶妻更又不需要嫁女兒。
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小釀酒,好歹也算是酒缸裡泡大的,這次怎麼三杯就醉,而且醉就醉吧,身體痠軟的同時還愈發燥熱。如今秋高氣爽,崑崙墟更是寒風砭骨,她發哪門子燒?
不對,這種身體極度空虛,迫切需要一個缺口發洩的感覺,像極了當初被念奴暗算的那次。
不會這麼衰吧,難不成這酒裡還加了料?
曇蘿睜開迷濛的眼,將酒罈攏近身前,嗅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雖然她對這些助興之藥毫無研究,可純正的女兒紅中絕不會出現此香。
這竟然是一罈合歡酒,那巫仙好端端的在桌上放勞什子的合歡酒!
她撐坐著站起,衣袖不經意間掃到杯盞,杯翻酒灑,琥珀色酒水溼了羅袖。紫砂杯在梨花桌上轉出半圓弧度,順著桌沿骨碌滾落,隨著一聲清脆的碎響,竹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撞開。
顏泊在踏至陌上小徑時,陡然聽到屋內憑空發出的聲響,他憶起曇蘿此刻還守在裡面,匆匆忙撞開門扇,隨後便看到那少女雙頰酡紅,醉眼迷離的惑人模樣。
少女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子,如弱柳扶風,眼眸輕抬,白玉般的臉頰紅灩似火,妖冶媚態不經意間從那雙秋水剪眸中流露出來。
此刻她咬牙隱忍,薄汗微沁,似乎在忍受著難以啟齒的燥熱,衣衫凌亂間,露出一抹象牙般晶瑩剔透的雪肌。
看著巫仙神色擔憂地將自己環在胸前,她嚶嚀一聲,渾身輕顫著癱軟下來,恍若力氣在這一刻被全部抽走,如蛇般貼上身前的冰涼。
巫仙身上氤氳著淡淡的竹香,讓人沉醉的同時也讓人心安,低於常人的體溫恰好緩解了她此刻的熱潮。
她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扁舟,沉浮間,只有依靠水的託浮才能穩住身形。她趴在巫仙胸前,耳邊是強而沉穩的心跳。
闔眸間只聽到頭頂輕嘆一聲,一隻修長玉手撫上她光潔的額際,溫聲呢喃:“合歡酒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辦?”
生拌還是涼拌,此時不都是你說了算。
曇蘿扶住那身素淨麻衣,抬首望向男子的碧水寒眸,不以為然地笑道:“是我貪杯,仙兒,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嗎,幫我。”
顏泊聞言,臉上更為愁眉不展,那雙彷彿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碧眸,此刻倒影著少女的笑顏,黯然神傷。
見她依偎在自己懷中,顏泊似乎有一瞬間呆滯,眸子深邃讓人望不到底,卻在深不可及的地方,藏著一抹悲痛。
他微微側過臉睨向桌案,百轉千腸,噙著酸楚的眼垂眸看著少女,唇角微彎,自嘲笑道:“合歡酒的解藥本就是男人,難道我還入不了姑娘的眼?”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拼命搖頭,顯然不想讓對方誤會。
合歡酒本就是新婚燕爾時新人共飲的酒,隨後共赴巫山,哪有人閒得無趣研製這種解藥。只是她未曾想到,巫仙的血竟然不是萬能。
覺察到攜在腰間的力道漸漸加大,她後傾著身子,下意識想躲避他的觸碰。
“仙兒,快放開我,讓我去寒潭那!”
“非他不可嗎?”顏泊倏然出聲,攬住她腰肢的同時手臂微微用力,少女腳步踉蹌著,再次倒入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