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我去準備下,帶夫人進宮就是!”賀聯咬咬牙答應,轉身出去了。
醫者父母心,賀聯家三代在御醫院當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上頭責罰,大約會講些情面的。
“阿毓,我這一去,也不知什麼情形,若是我和燕王都沒有回來,你們只管用你們的法子,無論如何要保住梅子的性命!若我……回不來了,就勞煩你帶著他們姐弟遠走他鄉,隱姓埋名過一生,再不要到江陵城來。”許氏面色沉靜,極認真地說道。
“娘!”杜櫻的眼淚一下漫上來。
“櫻子,你姐病著,我若不在了,你就是老大,以後弟妹都看著你呢,不可以哭!”許氏用力抓著杜櫻的手搖了搖。
“嗯。”杜櫻鼻音很重的應了一聲,終究將眼淚忍住了。
“不會的,姐姐,我們能闖過這一關!”聞言,鍾毓心裡突突地跳,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但願吧。”許氏深深吸了一口氣,戴上煙色帷帽,推門出去了。
這會兒快辰時末了,賀聯帶著遮住面容的許氏,從偏門進了御醫院,御醫們給各宮娘娘請脈通常都會帶上女醫,有些男子不方便說和做的,都由女醫來配合。故而,換了女醫衣裳的許氏,揹著藥箱,低頭跟在賀聯身後,並沒有被人看出來。
“太后娘娘,夏日天氣炎熱,莫要過於貪涼啊。”賀聯收回把脈的手,含笑道。
“哎,這把老骨頭,愈發耐不住暑熱,猶記得少時,整日和姐妹們在後花園裡玩耍,也未感酷暑難當。”萬若錦半倚在牡丹靠枕上,遙想當年,笑著說。
“臣斗膽,還請太后娘娘一觀此物。”賀聯撲通跪在地上,將紫檀簪子舉過頭頂。
“你……這是做什麼?”萬若錦驚訝地坐正了身子。
珍珠從賀聯手中取了簪子,捧在手心裡,遞給萬若錦。
“這是個老物件了,似在哪裡見過?”萬若錦有些疑惑,細細打量摩挲,紫檀簪造型古樸簡潔,油潤光亮,她突然在簪子前端發現了一個篆刻的小小徐字。
“快說,這是哪裡來的?”萬若錦又驚又喜,前傾著身子,急切地問。
“民婦見過太后娘娘!”許氏屈身跪在地上。
“你……你……萩白?”萬若錦一步跨下軟塌,不敢相信地連聲問,“真的是你嗎?萩白妹妹!”
“是我,太后娘娘!”許氏揚起臉,淚珠劃過眼角,滴落在衣襟上。
“你真的活著!我就知道你活著!”萬若錦一把抱住許氏,同樣的淚眼婆娑。
當萬若錦叫出萩白這個十多年前,整個江陵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時,賀聯終於明白,許氏為什麼那麼篤定太后一定會見她。
原來她就是忠義候府唯一的嫡女徐萩白,更是萬若錦同胞弟弟的心上人,而今,十多年過去,那些痛苦的前塵往事都化作輕煙遠去,只留下她唯一一個活著的人。
萬若錦已經五十多歲了,侍女珍珠和琳琅生怕她經不起這樣的大喜大悲,趕忙將她扶到榻上靠著,又請許氏在椅子上坐下。
“我沒事,你們下去吧,我們姐妹說會兒體己話。”萬若錦揮揮手,珍珠琳琅並賀聯都退下去了。
“萩白妹妹快來挨著姐姐坐!”萬若錦拍著身旁的位子說道。
她差不多比許氏大十來歲,言語間,依舊是當年寵溺模樣。
“民婦再不是侯府小姐,坐在這裡已是惶恐不安。”許氏站起來,垂首說道。
“快來坐,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苦,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但凡有你一丁點訊息,我也不能讓你受這般苦!”萬若錦看著清瘦的許氏,拉住她,心疼地說。
自打杜梅開始養鴨子,家裡的生活越來越好,許氏心裡舒暢,又有鍾毓不間斷的調理,她的身子比以往好多了,只是她以前吃過太多苦,那些印記不是一時半刻能消減的。
“當年我逃出江陵城,在鄉下集鎮上暈倒,被一個叫杜二金的青年救回了家,他待我極好,徐許兩字本容易叫混,村裡人以為我姓許,我便順勢改了姓,留在那裡了……”許氏將內亂後的情形簡要地說了。
“可憐你嬌花一樣的人,他們怎忍心那樣磋磨你!”萬若錦聽她輕描淡寫說的話,竟將絲帕哭溼了。
“民婦今日得見太后娘娘,死而無憾了,只求您救救我女兒吧!”許氏說著,埋頭就磕,咚咚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