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楚霑氣極,顫著手指說不下去,頓了頓,隔空亂點,“你且跪著,好好想想先帝的教誨!”
他說完,一甩袍袖,疾步走回龍案,繼續批閱奏摺。
楚霖在底下倔強地跪著,整個大殿寂靜無聲,只有蟠龍大缸裡的冰塊悄無聲息地融化著,間或傳來嘀嗒一聲水響。
又過了一盞的工夫,站在龍案下的李公公轉身給楚霑添茶研磨,他瞥了眼凝神批閱奏章的皇帝,低聲說:“九王爺身子前些日子一直不爽利,這會子剛調理好些,昨兒下了暴雨,地上溼氣重,若有點好歹,太后娘娘又該著急心疼了。”
“你尚還曉得這些,可他為了那個鄉下丫頭,連自個命都不顧了,這會兒更是糊塗油蒙了心,哪裡還管得了朕和太后!”楚霑的目光離開奏摺,睨了眼楚霖跪著的挺直腰板,他心中的火氣更盛。
“九王爺心腸好,見不得人受苦,又何況是代他擋箭的,他一時衝撞皇上,只是情急口不擇言了。”李公公一邊說著,一邊猛朝楚霖使眼色,想叫他認個錯,這丁點的事就算過去了。
“臣弟此生只此一人,甘願與她生死與共,還請皇上成全。”楚霖惦念杜梅,對李公公給的臺階視而不見,再次拜服請求。
“你以為我不敢懲治你嗎!”楚霑終於忍無可忍,一揮手,甩出的奏章將剛沏的熱茶打翻了。
細嫩的茶葉連同湯汁全撒在李公公手背上,描金的龍紋茶盞跌落龍案,摔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骨碌碌滾到楚霖的面前。
“皇上息怒!”李公公顧不得自個的手,立時跪在地上,膽戰心驚道。
“你出去吧!”楚霑瞥了眼他,有些惱火地說。
“是。”李公公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地離開。
“今日若我堅決不給你九轉還魂丹,你打算拿什麼救她?”楚霑離開龍椅,蹲在楚霖面前問。
“這枚毒箭本是射我的,這情毒是世間最毒的狼毒花萃取而成,若臣弟中此毒,寧願散去全身功力,也不會與不愛的女子交~媾,以求苟且偷生。
梅兒為我不僅中箭重傷,生命垂危,更深受情毒摧殘,我若求不到救命的藥,只能由我來做她的解藥,不過是半身功力又有何懼,較之我身受此箭,這算得了什麼!”楚霖長跪不起,他的決心不會改變。
“瘋了,簡直是瘋了!楚霖,你是大順朝的皇族,你的命由不得你,為國捐軀,戰死沙場,才是你最終的宿命,而不是沉迷溫柔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楚霑惡狠狠抓住楚霖的衣襟,怒瞪著他。
“皇兄,我從未忘記過我的使命,無論何時何地,我的命,你只管拿去,此刻,我不過求一藥,救我心愛的女人,這有什麼錯!”楚霖抱楚霑的臂膀,面色悲愴地說。
楚霑聽楚霖叫他皇兄,面上一軟,他們之間年齡相差十多歲,自打他登基做了皇帝,楚霖一直保持君臣之禮,從未逾距,他已經好多年沒聽楚霖這樣喚他。
“除了九轉還魂丹,御醫院全部御醫任你調遣,宮中所有藥材盡你使用,賀聯就在你府上,我不信他治不好這點傷!”這是楚霑能做的最大讓步。
“但凡普通藥材能救梅兒,我又何必在此驚擾皇上。”楚霖絕望地搖頭。
“你……”楚霑難以理解楚霖的情感,這是怎樣一份情,真的能讓人無畏生死?
燕王府主院,雨後的陽光熾熱難當,將地面的溼氣全蒸騰成了熱氣,又溼又熱的天氣,讓人莫名煩躁不安。
時間如流沙般,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楚霖仍舊沒有回來,臥室裡的香氣開始慢慢由濃轉淡,大家心情越發沉重,鍾毓和賀聯想好了取箭的方法,藥浴的藥汁也已經熬好,就連天山雪蓮、深海珍珠、冰川晶藻也已經細細研成了粉末,冰塊更是準備了兩大桶,此時,萬事具備,只等楚霖了。
“櫻子,你去把你鍾毓舅舅和賀御醫叫來。”許氏看著杜梅赤紅的臉上掙扎的神情,終於狠下決心說道。
“哦。”杜櫻什麼也沒問,趕忙去了。
許氏伸手把杜梅頭上的紫檀簪子拔了下來,攏在袖中,又萬般疼惜地摸摸女兒的臉,將她柔順的頭髮理了理。
“姐姐,怎麼了?”鍾毓擔心杜梅傷情有變,急急地走來。
“梅子此時無事,燕王這會兒還沒回來,定是不順。”許氏低頭說道。
“杜夫人,請放心,我們與燕王說好一個時辰的,就算他求不到藥,也會準時回來,我們還有其他備選的法子。”賀聯輕聲安慰道。
“賀御醫,平日裡是你給太后娘娘請平安脈吧,今日還請你幫忙。”許氏矮身行禮。
“杜夫人不可如此。”賀聯一把扶住她,有些為難地說,“我雖能見到太后,可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御醫,人微言輕,想要求宮中聖藥,簡直比登天還難。”
“賀御醫誤會了,我只是想請你帶我入宮覲見太后,你只需將這枚簪子給她過目,她自然肯見我。”許氏拿出那枚古樸油亮的紫檀簪。
“這……”賀聯心下驚異,許氏分明是個農婦,若要這樣說,豈不是欺君罔上?
“梅子命在旦夕,多一個法子總是好的,還望賀兄成全。”鍾毓面色沉重地抱拳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