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攥著小報,擰眉問柏生:“這慕容熙搞什麼鬼,你不是說他也喜歡杜梅嗎?”
“胳膊擰不過大腿,您是皇上賜婚,他是多聰明的人,總不能為個女人跟您反目,這會兒還不是上趕著巴結您,幫您造勢!”柏生彎腰諂媚地笑。
“老九那邊什麼反應?”楚聽了這話甚為滿意,他捻著袖口的雲紋問道。
“燕王見迴旋無望,整日與宋少淮那個紈絝廝混,到處跑馬喝酒,連巡京營都懶怠管理,都甩給趙吉安了。”柏生素來麵皮慘白無血色,這會兒笑起來,宛如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還是要抓緊些,以防日長夢多!”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後兒是個好日子,我找天禪寺裡的大師算過,主您大吉!”柏生垂首立在一旁,奉承道。
“那便後日吧,記得給慕容熙和老九發喜帖,我只有把他們看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確保那日一切順利。”楚冷哼了一聲,他們若敢搶親,那就不要怪他藉機殺人!
“是是是,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王爺只等做新郎官就是了。”柏生躬身行禮,退出屋子。
屋門開啟一瞬間,夏日的暑熱便逼進來,院裡杏樹的葉子都有些曬捲了,初夏結的果子,許是太酸了,沒人摘了吃,掉在地上,此時已經爛了,只剩幾個核兒孤零零嵌在泥沼裡。
楚把玩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府裡的幾房姬妾都有了年頭,彷彿是明日黃花,遲暮色衰,他心中暗暗有些許久違的雀躍,甚是期待後日早些到來。
當年,楚剛滿十八歲就離開江陵城,到自個的封地蜀地去了,他那時勢單力薄,為站住腳跟,二十歲上娶了蜀州知州張的獨生女兒。
張芸兒是典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她循規蹈矩地給楚生了一雙兒女,又大度地給他納了幾房姬妾,是一個堪稱完美的當家女主子。
只是楚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眼裡只看得見張知州天高皇帝遠,稱霸一方的權勢,十多年後,不負楚處心積慮的謀劃,張年邁,將手中權勢悉數交託給他,有此做靠山,他便想著重回江陵城爭權奪勢。
連著幾年上書抱病乞憐,楚終於等到恩准,拖家帶口返回江陵城,然而張芸兒不捨故土,到了江陵城水土不服,前前後後病了大半年,藥石無醫,不久便撒手人寰,楚剛入京就辦喪事,視為不吉,上門弔唁的人少之又少,只得一切從簡。
驟然失了妻子,讓楚再次看清人情冷暖,三年來他潛心經營,夙夜佈局,根本顧及不到男女情事上,加之府裡姬妾姿色平平,以致蜀王王妃的位子一空三年,這卻意外地為他博了一個情深義重的美名。
如今,楚娶杜梅是皇上欽賜的,可以說是蜀王府這幾年最隆重的一件事了,柏生裡裡外外又忙活了一天,整個蜀王府新添了奇花異草,到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一派喜氣洋洋。
到底只是一個妾,楚貴為王爺,並不需要親迎,也沒有繁瑣的拜堂等禮儀,因著是皇上賜婚,前來賀喜的官員頗多,他在府裡寒暄應酬,過了晌午,方才打發柏生用一頂
喜轎將新娘子從清河縣縣衙接了來,路上十分順遂,一路暗暗跟去的幾十個影衛竟像傻子似的白跑了一趟。
將新娘子直接送入了洞房,蜀王府的喜宴就開始了。皇上和太后都派了管事公公送了賞賜,楚的生母阮太妃更派了貼身嬤嬤來看了新娘子,賞了好些物件。
慕容熙早來了,他不言不語,只抱著酒壺,悶頭喝個不停,楚霖來得遲,他中午似乎喝了酒,遠遠地就能聞到錦袍上濃郁的酒味,他下頜上冒出了胡茬,有些不修邊幅,與宋平坐一桌,懨懨地沒甚精神。
楚見此,心中暗暗得意,他提著酒壺著意找他們兩個喝,慕容熙是借酒澆愁的模樣,似乎暗地裡怨他搶了杜梅,非要在喝酒上鬧上一鬧,故而,足和他喝了三壺方才罷手。
楚找上楚霖,礙於文武大臣都在跟前,楚霖只得苦著臉,勉力和他喝了幾杯,楚越見他狼狽越歡喜,竟讓侍者拿了大碗來,與楚霖連喝三碗,引得官員們鬨鬧一片,俱都圍上來敬酒。
所謂成親三天無大小,官員們不管等級高低,左一杯右一杯地敬,楚縱然酒量大,在不知不覺的車輪戰似的敬酒中也慢慢多了,等到柏生前來擋酒,他已經酒意醺然。
“**一刻值千金,時候不早了,大家讓蜀王爺早些歇著吧。”宋平揮揮手,將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叫走了。
“今兒可是開了眼了,燕王裝得比我好啊,只可惜了這麼好的蓬萊春!”出了蜀王府,走出幾條街,慕容熙騎馬追上楚霖,嗅了下鼻子道。
“想喝嗎?少淮在醉仙樓備了酒,咱們敞開了喝一回。”楚霖似是知他一定會來,轉頭一笑,眼眸清亮。
“醉仙樓何時又開張了?”慕容熙有些不解地問。
“那不過是為了和你的賭約,少淮是少東家,隨時要一桌酒席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楚霖笑著搖頭。
“要說,還是阿梅做的菜更合我的口味,可惜梅記今兒打烊,我只得跟你去吃醉仙樓的菜,他那沒啥好的,也就蟹黃湯包還行,要是沒有,我可不依!”慕容熙一副勉為其難的欠揍表情。
“這是招牌菜品,自是管夠!你今兒若是不去,那才叫一個後悔呢。”楚霖輕笑一聲,一夾馬腹,墨雲在無人的街市奔跑起來。
“噯,啥意思?難道……,等等我!”慕容熙突然醒悟,一抖韁繩,金色大馬似一道流光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