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自個屋裡拆開信函,抽出一張描水墨蘭花的素箋,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字只有短短的兩行,杜梅看了內容,嘴角忍不住上揚。
杜梅難得回來,許氏自然張羅了許多好吃的,一家子歡歡喜喜吃了飯,杜梅陪著弟妹玩鬧,林崢見她臉上的笑不似裝出來的,心裡雖納悶,卻忍著沒問,晚間無事,他便去看了看兩個堂弟林嶽和林巒,順帶問問他們的功課。
因著惦記酒樓的生意,杜梅和林崢天萌萌亮就出發了,馬蹄踏碎了路旁青草上的露珠,和煦的風裡有淡淡的草漿味道,太陽越升越高,江陵城的城郭已經隱約可見。
“東家……”林崢憋了一夜,眼見要進江陵城,這會兒忍不住問道。
“沒事了,我還是杜家溝的杜梅。”杜梅勒住桃花馬,與林崢並排走,她的臉上洋溢著歡喜的笑容。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林崢彷彿劫後餘生地連連點頭。
“只是,這事暫時不要於外人說,對酒樓裡的人也不要說,不然大家就演不像了。”杜梅笑得促狹,一副坐等看好戲的表情。
“知道了。”林崢雖不明就裡,依然一口答應。
他來梅記酒樓不少日子了,杜梅腦子裡想出的菜,他們只有吃到了,才感嘆鴨子還可以做出這般美味,為此,無人質疑她的聰明,今兒這事也是一樣,杜梅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們只需陪著就好。
兩人馬不停蹄趕到酒樓,遠遠地就見門前還擺著昨日的八臺彩禮,柏生帶著一幫人,正和酒樓裡的廚子夥計對峙。
這會兒正是飯點,梅記鬧成這樣,自然不能開門迎客,這條街上其他的飯館酒肆一下
子忙碌起來,那些個老闆恨不得梅記天天被人堵門。眼瞅著還是昨日那一套說辭,杜梅又不在,街坊四鄰見沒熱鬧可看,也紛紛回去吃飯了,竟無一人圍觀。
杜梅將桃花馬的韁繩交給林崢,沉著臉,緩緩走到兩幫人中間。
“東家……”舉著菜刀湯勺的眾人將門堵得死死的,林岱緊張地叫了一聲。
杜梅給了他們一個安撫的眼神,轉而冷聲對柏生說:“柏先生,你這樣做,太過分了!”
“你昨兒若是答應了,豈不是沒有今兒的事了嘛。”柏生彎腰淺笑,他早得了訊息,知道杜梅昨兒急匆匆回杜家溝去了,這會兒風塵僕僕回來,一臉難看的表情,大概只能認命了。
“你這些東西該送到哪裡,就送到哪裡去,不要妨礙我做生意!”杜梅忍了小會兒,面有嫌惡地瞥了眼那些箱籠。
“是是是,夫人早說嘛,我這就送到親家老爺府上去。”柏生喏喏地陪笑,心中暗忖,看你這個死丫頭還能硬撐到幾時,過不了三五日,就有你好看!
柏生一揮手,那些人抬起彩禮,趾高氣揚地走了。
“回去怎麼說的?”
“是不是真出事了?”
“你這就算是答應了?”
……
眾人將杜梅讓進前廳,圍成一團,爭先恐後地問。
“大家都去忙吧,一會兒該上客了。”杜梅苦著一張臉,岔開話題。
大家見杜梅面色難看,避而不談,顯然是傷心過度,遂不敢再問。林崢在後廚埋頭幹活,旁人問起他,他一概回答不知道,眾人見此,都灰了心,只是幹活愈加賣力,想為杜梅多分擔一些。
“林岱,明日採買,多帶份京城小報回來。”及到晚上收工,杜梅吩咐道。
“哦。”林岱看了她一眼,低頭應下了。他心裡有些同情杜梅,往日裡從不看八卦緋聞的人,這會兒一定是氣得無處發洩,方才要看小報解悶。
第二日,杜梅捧著小報看得津津有味,上面花了很大的篇幅,極盡誇大之詞地說蜀王楚如何如何喜愛清河縣縣令的三女,不僅為她求了皇上的賜婚,還破例按娶正妃的規矩,三書六禮地一一置辦。
酒樓裡的人見杜梅如此反常,只當她氣瘋了,不敢說,亦不敢問,都躲在廚房裡唉聲嘆氣,為東家不值。
因著小報瘋狂渲染,梅記的生意一下子又跳上了一個新臺階,坊間都以為杜梅要嫁入蜀王府,這以後再也吃不到正宗的鴨餚,物以稀為貴,大家上趕著吃最後一回。
客人源源不斷地湧進店裡來,中午跟流水席似的,從巳時正刻一直吃到未時初,中間歇不到一個時辰,還沒等大家緩過勁來,晚上的客人就提前來了,連續不斷地翻檯,會持續吃到酉時,廚子夥計們無暇他顧,整日忙得滴溜溜轉,累到再也沒工夫擔心杜梅。
梅記生意火爆地令人難以置信,每天的進項如奔流到海的江水,日賺千兩已是平常事,萬隆錢莊的賬房甚至每日都親自上門來收錢入賬。
當楚霖第一眼看見小報上關於楚娶親的大幅報道時,突然無聲地笑了,這慕容熙果然是個古靈精怪的人,與他做朋友比做敵人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