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做菜,向來出神入化,醉仙樓雖有百年基業,這會兒也怕了?”慕容熙調侃道,他十分喜歡酸辣味的燴鴨四寶,這會兒正不顧形象地啃鴨舌。
“這不過是我偶然想到的,尚還沒有名字,沈知州,你若有雅興,不妨給它取個名吧?”杜梅偏頭看沈章華,若論文章詩書,他們幾個肯定是沈章華最強了。
“我瞧著,鴨肚裡的食材沒有十來樣,也有七八種,不如叫八寶鴨,或者福鴨?”沈章華倒也不推遲,思索著說。
“福太過,就叫八寶鴨吧。”杜梅想了想道。
“一道成功的美食,最講究色香味型四樣,這八寶鴨,形態豐腴飽滿,色澤油亮紅潤,鴨肉配上其他的輔材,蒸至酥爛,各種肉香濃郁,再加上原汁勾芡,湯稠味鮮,已至無可挑剔,自古鴨肉腥臭不能食,你這一道菜,可算是開了鴨餚美食先河了。”宋少淮到底是醉仙樓的少東家,更兼是吃喝玩樂的行家裡手,故而,他的評價顯得更真實。
“這還消你說!”慕容睨了他一眼,搖搖手裡的鴨舌問,“這個叫什麼名兒呢?”
“燴鴨四寶。”杜梅直截了當地說。
“這個不好,太直白。”慕容嘟囔,彷彿自個喜歡的,就該有個文雅脫俗的名兒才對。
“直白有直白的好處,梅記終究還是要以鴨餚為主,若是名字太過花哨,食客們倒不知道該怎麼點了。”杜梅耐心解釋道。
“那這個就叫麻辣鴨脯?”葉丹挑了兩三根掛著紅油滷汁的鴨脯條問。
“叫麻辣鴨脯絲,會不會更妥帖?我吃著麻辣的滋味沁進去了,是因為鴨脯是手撕而不是刀切的嗎?”文瀾平素要唱曲跳舞,斷不敢吃重口味食物的,今兒菜餚太過誘人,不免放肆嚐了點。
“正是呢,鴨脯經醃製白滷後,肉質嫩~滑,手撕的邊緣毛糙,先吸附了冬筍和蘑菇的鮮味,而後經椒麻辣油霸道入侵,才成就這樣的滋味。
若是用刀切開,邊緣光滑,滋味一時難以浸入,因鴨脯已是熟的,把握火候很重要,若為了嫩而多~汁的口感,滋味必然寡淡,若為了麻辣厚重的滋味,口感恐要柴幹,如此一來,兩者實難兩。”杜梅自己也嚐了嚐,麻辣之氣濃郁霸道,咀嚼咬合間,鮮香之氣遍佈唇齒各處。
幾人品菜喝酒,不知不覺,月上中天,沈章華不勝酒力,只飲了一杯淡酒,就滿面赤紅,眼神迷離了。
文瀾平日裡慣要應酬,是有些酒量的,加之她喝的是紫薇露,故而除了愈發的粉面桃腮,美豔得不可方物外,眼眸清亮,半點也沒有醉意。
葉丹酒量淺,又要照顧客人,自然是不敢喝的,他偶然瞥見臉如敷粉,面若含春的文瀾,一時晃了眼,兩人視線相交,他倏忽如受驚的兔子般,目光一閃,避讓開來。
慕容自然還是和宋少淮針鋒相對,一碗接一碗,兩人足足喝了一罈,直喝得兩人面如重棗,腳下踉蹌虛浮方才作罷。
杜梅見此,只得將熬得粘~稠絲滑的香菇鴨肉粥用大海碗盛了來,給每人分了一點吃了。
眾人
皆吃得酒酣飯飽,桃紅柳綠撤了席面,上了君山銀針,幾人喝茶,絮絮地說話,連慕容熙和宋少淮都摒棄前嫌,攬著肩膀咬耳朵,可見醉得不輕。
“你……若不是喜歡我兄弟的女人,今兒,我就和你結拜了!”宋少淮吧唧了下嘴說道。
“胡說,胡說!阿梅……阿梅分明已經不和他好了!”慕容熙強撐著醉眼瞪他,他那一雙飛揚的狐狸眼,暈著點點酒暈,仿若一瓣翻飛的桃花。
“兄弟,我和你打賭,小梅子是面冷心軟,一時過不了這個坎,我那兄弟情深意長,他們呀……”宋少淮打了個酒嗝,話沒說完,卻是一副很篤定的樣子。
“我長這麼大,可就只對阿梅一個人動心過!”慕容熙將腦袋擱在宋少淮的肩上,不知想些什麼,無聲地笑,頰邊梨渦瀲灩。
杜梅見他們倆越說越沒了顧及,顯然已經醉到忘記了他們口中說的人還坐在當場,她的臉色越發冷沉,顯然要忍不住了。
“天色不早了,咱們都散了吧,大家酒喝了不少,梅子也累了一天,該早些回去歇著了。”沈章華搶在杜梅前面,站了起來,笑著開口道。
“好好,走了,走了。”宋少淮依舊緊緊攬著慕容熙,往門口走去,彷彿他今日來,就是為了困住他似的。
沈章華做了知州,自有衙役抬了轎子來接他。文瀾是葉丹下帖子請來的,當然還由他送回去。
杜梅將他們送到門口,忍不住叫了一聲:“慕容熙!”
五人齊齊回頭看她,神色各異,杜梅一時有些懊惱,她今兒將杜栓的事憋了一天,可看眼下情形,似乎並不適合說。
“咳,沒事,你們回去吧,路上各自小心些。”杜梅掩唇輕咳,壓下了本意。
“知道啦,走啦。”慕容熙咧嘴笑了下,拉住宋少淮,兩人相互攙扶著,歪歪斜斜地離開。
“你也早些回去,路上莫要耽擱。”沈章華向杜梅走了兩步,在不遠處站定,想了下說,“我帶來的臘梅種活了,今年冬天記得來看啊。”
“好啊。”杜梅隨口答應。她的心思還在杜栓和七王爺的事情上打轉,沒看出沈章華眼裡灼灼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