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容熙一改平日裡的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輕聲應了。
“嘶”杜梅轉身欲走,卻禁不住低哼了一聲,她站得太久,腿竟然一時彎不了,只得半曲著身子慢慢揉膝蓋。
慕容熙本想伸手扶住她,可又怕她避讓不及再摔倒,最終只得將手指握成了拳頭,垂在身側,有一股惱怒的氣息隱忍不發。
杜梅活動了發麻的腿,蹣跚著走下臺階,慕容熙跟在她身後護著,他無聲地揚了下手,隱在暗處的嚴陌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
慕容熙低聲說了句什麼,嚴陌看了眼杜梅,一句話沒說,翻身上馬走了。
胭脂馬花花見杜梅徑直越過自己走了,不禁著急地嘶叫,不停地往後刨蹄。
“你的馬。”慕容熙見杜梅一直走,仿若未見,不得不出聲提醒。
“它終究不是我的,如今,是該物歸原主了。”杜梅站定苦笑,她臉上的淚痕風乾了,她喜歡這匹桃花馬,更多的是因為它是楚霖送的,如今物是人非,又何必留著它傷心?
杜梅回身仰望,燕王府高大巍峨,卻也冰冷絕望,那大紅燈籠下的流蘇隨風飄蕩,影子映在朱門上,晃晃悠悠,無所依傍。
“你坐我的馬走吧,我給你牽著。”慕容熙同她一起回望,轉眸說道。
杜梅坐在馬上,慕容熙牽著轡頭,兩人默默地在逐漸清冷的街市上走了良久,杜梅居高臨下,只看見慕容熙發頂的青玉冠,她終究忍不住,幽幽開口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為了旁人強出頭罷了。”慕容熙頭也不抬,只緩緩走著,微嘆一聲。街市上行人稀少,愈顯空曠,兩人一馬緩緩走來,慕容熙腳下無聲,只聽見得得的馬蹄踩過一路的青石板,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你知道了?”杜梅早已見識過慕容熙無處不在的情報網,聽他這樣講,一點也不驚訝。
“阿梅,天下這麼大,憑你一己之力,又能救幾個有冤情的人?何必要白白受這樣的折辱?值得嗎?”慕容熙站住仰頭,擰眉問道。
“林岱雖是長工之子,可我從來都當他們是親人一般,至於沈縣令,撇開他救過我母親不說,單憑他是一個好官,平白遭受不白之冤,以致鋃鐺入獄,這樣的人,不值得幫嗎?”杜梅並不看慕容熙,目光悠遠,明澈得宛如山間清泉。
“我從來都是敗給你的,要不然,我怎麼會巴巴地跑來找你。”慕容熙垂眸,這樣的杜梅才是最值得他欣賞和眷戀的,“你若真想救人,也不是隻有燕王府一條路可走。”
“你有門路?認得人?”杜梅俯身,急切地問。
“你急什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你就不餓嗎?”慕容熙見她這樣,不免有些生氣。
“現下十萬火急,他們在牢裡多挨一個時辰,我就難受一分,哪裡還記得吃飯!”杜梅面有慍色,可她的肚子卻十分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今兒實在太晚了,不方便叨擾,再說,你也該吃飯歇息,長途跋涉最是累人。”慕容熙輕聲說著,他想握
下杜梅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杜梅仰頭看看夜空,不知不覺已經月上中天,街邊的店鋪大多打烊了,這會兒登門拜訪確實過於唐突了。
“我不想回落梅軒。”杜梅突然開口道。
這會兒時候不早了,葉丹他們定然睡下了,她貿貿然前去,必然驚動大家,若他們見了如此失落狼狽的自個,十之**要刨根問底,葉丹說不定還要偷偷出去幫她找燕王,可她既然決定不再求他,那便還是不要再相見了。
“既然如此,我自有住處安置你,我慕容家雖不敢妄言富可敵國,可在江陵城還是有幾處房產的。”慕容熙笑得像只囂張的狐狸。
“我不想去拙園。”杜梅並沒有被他逗笑,反而面色沉沉地說。
“這……”慕容熙本是七竅玲瓏心,他一想就明瞭了,“這有何難的,這附近現成就有我一處宅子,不過小點,倒是鬧中取靜,你定會喜歡。”
慕容熙撥轉馬頭,拐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往裡走了不多遠,就停在一個小院子跟前。
小院子門頭低矮,廊上掛著昏黃的燈,門上古舊的銅環泛著溫潤的光,慕容熙上前輕叩門環。
“來了,誰呀?”一個極蒼老的聲音,伴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走近。
“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一個花白的頭頂探了出來。
“吳伯。”慕容熙低低地喚了一聲。
“少主!請恕老奴老眼昏花!”老者聞聲,屈膝就要下跪。
“您腿腳不利索,莫行大禮了。”慕容熙伸手攙扶住老者,“時候不早了,我還有朋友,先容我們先進去。”
“是是是。”老者跛著腿,開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