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想到的,自然是楚霖,也只能是楚霖。
鳳仙雖母憑子貴嫁入中書令府,可她在那府裡初來乍到,能自個站住腳跟就不錯了,更遑論去求不待見她的公爹幫杜梅長工的小孩了。
至於花顏,她雖是蘇尚書的寵妾,可她只是一隻漂亮的籠中鳥,可以用美豔討男人的歡心和寵愛,卻是不能要求男人為她做什麼的。
更何況,寧州知州官銜雖不大,卻是江陵城的父母官,在這遍地達官貴人的皇城,官場詭譎,風雲變幻,莊知州與蘇尚書是敵是友,杜梅都難分辨,又怎麼求到人家門上去呢。
可要讓杜梅去求楚霖,她私心裡是極不願意的,她在生辰那天將所有贈送的物件都還了他,更在飯館開張那日說了決絕的話,她是奔著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方向去的啊,哪知還有今日?
可這會兒,林岱和沈章華全被關進縣衙大牢,能救他們的,除了楚霖,杜梅不做第二人想,此時她若不厚著臉皮求上門去,只怕他們要吃苦了。
想到這裡,杜梅決定無論如何還得走一趟,哪怕等著她的是羞辱,是嘲諷,她也得為他們爭取一下。
“幾位叔叔,事不宜遲,我和石頭先到江陵城去打探,多少能尋著些門路,總好過在這裡無望的等待。”杜梅搖搖牙,開口道。
“是啊,是啊,那裡是皇城,高官顯貴多,要是認識一二,咱也有了指望。”林平點點頭。
“石頭,馬車太耽擱時間了,咱們騎馬去吧。”杜梅轉頭問,石頭猶豫了下,還是點頭應允了。
“鍾叔,我即刻就走,你把野豬肉送回杜家溝,見著我娘,只說飯館裡忙,我留下來幫襯幾日,讓她放心。”杜梅想了想,囑咐杜鐘不要說錯了話。
“嗯,我知道了,你此去自個當心。”杜鍾心裡捨不得杜梅奔波求人,可也不忍無辜的林岱深陷囹圄,兩難之下,只剩殷殷叮嚀。
“你身子單,騎馬太冷,可別凍壞了!”苗氏拉著杜梅的手,愛憐道。
“嬸子,別擔心,飯館裡有件棉披風,是我上次拉下的,一會兒去取了用。”杜梅鼻子莫名一酸,反握著她的手。
說話間,石頭已經將胭脂馬花花和一匹轅馬牽了來,杜梅與眾人告別,騎馬走了。
眼下雖是初春,可騎馬賓士還是冷颼颼的,杜梅心裡急,但還是先趕回飯館拿披風,她可不能才進江陵城,就感染風寒病倒,那樣就耽誤事了。
兩人走到萬隆錢莊,杜梅毫不猶豫地將存單上的一萬五千五百兩全兌成銀票,有一千一張的,還有五百、一百的。她將這些銀票分開裝著,又給了石頭幾張,以防不時之需。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杜梅早就知道的道理。如果沒有情分可講,或許可以看在她獻上全部身價的份上,救一救大牢裡的兩個人。
杜梅進了飯館,直奔後堂,就見林英陪著躺在床上哭啞了的尤氏,她只得上前好言安撫,林岱是尤氏的唯一的兒子,她雖強忍著應答,但杜梅深知,眼下除了拼盡全力救他出來,說什麼其他的寬慰話都是虛情假意。
杜梅取了披風正要趕路,縣丞和韓六以及胖瘦衙役他們不知怎得突然來了,見著杜梅,說起這件事,個個神色凝重。
“林岱在縣衙大牢裡,就麻煩幾位哥哥照顧了。”杜梅矮身行禮,取了銀票恭恭敬敬送上。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客套,我等雖都是無用的人,可縣衙大牢還是自個的一畝三分地,你放心,林岱在那裡定不會受苦。
只是沈縣令為官清廉,造福一方,是一位難得的好官,我等無能,沒有通天的手眼,又不敢給他老邁的爹孃送信,少不得求孺人,若到江陵城找到能幫忙的人,還請一併救他一救。”縣丞眼色微紅,領著其他人鄭重地單膝跪地行禮。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杜梅趕忙上前攙扶,“我若有法子救人,怎麼可能單救林岱,不救他!”
“在下謝謝孺人!”眾人又抱拳感激。
杜梅肩上的擔子又加重了幾分,她與一眾人等告別,快馬加鞭趕往江陵城。
及到傍晚,杜梅和石頭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此時的江陵城華燈初上,歌舞昇平,街道兩邊酒旗招展,賓客盈門,杜梅裹緊披風,無心欣賞滿城繁華,只跟著石頭到燕王府去。
燕王府對杜梅來說,既陌生又熟悉,她第一次來,是在慕容熙處墜馬,被楚霖救了,抱著飛簷走壁直接回了他的院子,第二次是她著了風寒高燒不退,被楚霖抱回來救治,可以說,她兩次來都是迷糊的,連來路都不知道怎麼走。
愈走愈近,遠遠地就能看見巍峨的府門高懸著一排大紅燈籠,在夜色裡更顯高大威嚴,杜梅心中宛如擂鼓,她絕情的話說得那般傷人,她不知道楚霖還肯不肯見她。
終於到了門前,杜梅下馬,將胭脂馬拴在臺階下的拴馬樁上,和石頭拾階而上,建造燕王府是皇帝親自下的旨,故而所用材料都是極好的,華麗的飛角挑簷,精美的紅漆廊柱,以及巨大的黑底金字的匾額,無不彰顯著皇族的威嚴氣派和聖恩隆寵。
“這位小哥,請問燕王爺可在府中?”杜梅上前,叩問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