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熱烈地說著,全都被杜梅渲染的神話帶偏了,愈發相信在魚嘴口放鴨,能得天神二金的庇佑,個個也就不吵了。
“既然這樣,明兒各家出幾個勞力,到魚嘴口出工,挖土,搭鴨棚。”杜懷炳沒料到杜梅三言兩語就把眾人說服了,他深深看了眼杜梅,杜梅調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這事,我不能依!”周氏叉著腰,一臉怨懟地大喊。
“你有什麼資格反對,山林是杜梅的,又是世城託夢,還是為大家好。”杜懷炳站起來,重重地將煙桿拍在桌上,怒道。
“要說這山林是祖上傳下來的,地契雖在二房手裡攥著,可他們拿的不光彩,說好是用水田換的,可最後,山林被她誑去了,水田又還給她了。到如今,好名聲還都歸了她。”周氏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今兒見杜梅又出了風頭,她實在氣不過,跳出來攪合。
“你若是早知道要好名聲,世城就不會分家,他就不會被你們妯娌活活氣死,杜栓也不會犯族規逃走,杜柱更不會被退婚!”杜懷炳一聽她的話,心口起伏,恨意難消,他一口氣將周氏的罪狀全說了,看她到底羞不羞!
“我勸你還是消停點,我都不計較和你一處放鴨子,你還想爭功勞,你也不想想,二金是天神,你當初磋磨人家老婆孩子,你將來啊,怎麼死都不知道哦。”張氏見族長對周氏毫不留情,她自然跟著嘲諷羞辱她一番。
“也就是梅子大人大量,就你之前的德行,換了我,一百個不願意給你在我地盤上放鴨子!”婦人們慣會看風向,這會兒都一邊倒地指責周氏。
周氏被杜懷炳揭了傷疤,臉上青白交加,又被村裡的婦人恥笑,頓覺沒了面子,灰溜溜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好了,事妥了,大家都散了吧,這會兒都大半夜了,明兒記得出工!”杜懷炳畢竟上了年紀,他連打了幾個哈欠,揮揮手道。
“回了,回了。”村裡人又如退潮的海水般流走了。
“你這丫頭,當真夢見你阿爺了?”尹氏把家裡收著的糖果抓了兩把塞到杜梅手上。
“嘻嘻嘻。”杜梅笑而不答。
“既沒有,你還敢讓你阿奶去夢裡問。”尹氏嗔怪地點點她的額頭。
“我瞧著阿奶眼眶青黑,篤定她夜裡睡不好才敢這麼說的。放心吧,若是以後有好事的人問她,她不會好意思說夢不到阿爺,我又恭維她生了一個天神兒子,她更不能否認我了。”杜梅掩住上揚的嘴角,狡黠地說。
“梅子,快回去吧,你娘等著呢。”杜懷炳走出來打斷了她們的話,轉而對尹氏說,“你這老婆子,真真是話多!”
“好了,不說了,真是的,這不就是我們說說嘛,又沒旁人聽見。”尹氏也不惱,笑著上前扶住杜懷炳。
杜梅和石頭回到家中,將糖果分給妹妹們吃,又和許氏說了事情的經過。
“你怎麼好這麼說?”許氏聽了她的胡謅,有些責怪地說。
“我雖沒夢到阿爺這樣說,可我真當爹是天上的神仙,如若不然,咱家裡逢著多少大災小難,怎麼都能捱過去呢。”杜梅依偎在許氏的身旁,深情地說。
“噯,你爹若真是天神,合該保佑你們姐妹個個找到幸福啊。”許氏摸摸杜梅的頭髮,看向窗外搖晃的樹影,嘆息了一聲。
“娘,我就想一直陪著你,以後再給妹妹們挨個找戶好人家,我就心滿意足了。”杜梅揚起臉,抱著許氏的胳膊撒嬌。
“她們還小,你掙下的這些傢俬,足夠她們將來風風光光出嫁,娘只擔心你一個啊。”許氏於心不忍,杜梅如今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全沒了之前的傷心,可她失愛的傷口還在,一直不曾癒合,她這個做母親的怎能不心疼!
“娘,我困了。”杜梅打了個哈欠,眼角滾下淚珠來。
“去吧。”許氏拍怕杜梅,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第二日,杜梅沒去河灘上,她既然已經和杜懷炳說好,也就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一早吃了粥,她便到自家七畝田裡看了看,杜樹正在清查麥子和油菜的凍傷情況,見她來了,便一一說了。
“河灘上那三畝因在水邊風口上,油菜還沒返青,這場雪對它基本沒什麼影響,只這四畝麥苗返青得早,沒被鴨糞護住的地方,凍死了一片。”杜樹揚手一指,田裡果然有一塊深綠色的麥苗,似被水燙過似的,軟噠噠趴著。
“這要重播嗎?”杜梅有些憂心地問。
“麥要搶,稻要養。若是現在重播,只怕時間來不及,到了節氣就要收麥種稻,若是晚了,茬茬都趕不上。”杜樹搖搖頭。
“所幸只有這一片,也不打緊。”杜梅覺得杜樹說的也有道理,便打消了重播的念頭。
“咱們這樣的還算是好的,有的人家壞的多,好的少,那才叫急人呢。”杜樹折了根草棍子,在手上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