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杜梅跨進了水汽氤氳的廚房。
許氏正在杜櫻三姐妹準備吃食,用過年收著的糯米粉蒸了軟糯的米糕,又拿去年風乾的粽葉裹了粽子,還有一大盆滷牛肉幹,十多個煮熟的雞蛋。
縣試三天,生員的家人是不能送飯的,需要自個弄吃的,所以許氏儘量給林岱帶熟的飯和肉,到時只要在炭火爐子上蒸一下就行,既省時間又擋飢。
“梅子回來啦,你快瞧瞧,這些夠不夠?”許氏直起腰,轉頭看她。
“夠了,林岱只去三天而已,又不是進京趕考。”杜梅看著匾子裡熱氣騰騰的米糕,笑著說。
到了晚上,吃了飯,杜梅將筆墨紙硯、吃食火炭一一打了包袱。
“這些我都準備好了,明兒咱們一早出發,你記得帶上書籍、被褥和衣裳。”杜梅偏頭看了看站在身旁看她做事的林岱。
“我娘說,吃了粽子和糕,你肯定能高中!”杜桂撐著桌子笑嘻嘻地說。
“嬸子就是圖個吉利,你可別過於在意,該怎麼考,還怎麼考。”許氏在灶臺上洗碗,回身說道。
“梅子姐,你們一家對我們太好了,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期望!”林岱憋紅了臉,鄭重地說。
“我娘說的對,咱們明兒先去試試,若是考上呢,自然皆大歡喜,若是考不上,也不打緊,夫子說你人聰明又肯用功,定能成大器的。”杜梅和顏悅色地對林岱說。
林岱看著杜梅,眼睛紅紅的,卻是沒有說話,只深深地點點頭。
因明兒要趕早,杜梅讓林岱早些回去歇著,他剛走,族長杜懷炳就提著馬燈匆匆忙忙來了。杜梅把他讓到堂屋裡坐,給他泡了杯茶。
“梅子,你之前說的事,如今真成燙手山芋了。”杜懷炳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村裡出什麼事了嗎?我剛從飯館回來,正忙著準備明兒送考。”杜梅在桌子另一邊坐下,問道。
“嗯嗯,我這幾日沒顧上義學裡的事情。天天被他們養鴨子爭地盤鬧得焦頭爛額,尤其是你大伯母和你張嬸,昨兒為這個,在魚嘴口都幹了一架了。”杜懷炳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接著說,“這場大雪下得遲了,雖把田裡的害蟲凍死了,卻也把返青的麥苗和油菜凍壞了不少,你家的還好些,上的鴨糞護住了根,其他人家田裡多多少少有壞的,眼看著春糧要減產,他們都想著堤內損失堤外補,指望養鴨子能補貼一點。”
“其實這麼想也無可厚非,如今過了驚蟄,天氣就要暖和了,村裡人自然想早些將鴨子放到水裡,這樣可以省一些糧食。可如果家家鴨子任其自然,到處放養,咱杜家溝就沒幹淨水喝了,到時大人小孩都得生病遭殃。”杜梅擰眉道。
“我也是這麼說的,無奈他們根本聽不進去,還攀比你去年佔著魚嘴口養鴨子,言之鑿鑿說沒出啥事!”杜懷炳氣悶地拿出菸袋,就著油燈上的火苗點著了,用力吸了一口。
“我去年不過養了百多隻,今年的,我準備全送到山莊上去養,村裡的鴨子各家各戶加起來肯定不止五百隻,怎可與我去年比,若他們肯將鴨子合在一處,放養在魚嘴口,那倒還好些。”聽了杜懷炳的話,杜梅倒不生氣,坦蕩地說。
“他們只想單獨放,不想合併一處,生怕鴨子弄混了吃虧,我這幾日拘著沒鬆口,他們便天天跟我討說法,你若得空也來給他們講講道理,說不定他們肯聽你的。”杜懷炳沒轍,都是他的族人,又都是想要過上好日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好過於苛責。
“這樣吧,我明兒先送林岱他們去縣城,等我回來,再上您家裡瞧瞧。”杜梅想了想說。
“噯,孩子們的事重要,你先緊他們。”杜懷炳咬著菸嘴子點點頭。
第二日,卯時,杜梅帶著林岱,接了杜椿,張嬸見有杜梅跟著,她便不去了,只拜託她照顧自個兒子,義學堂裡亮著昏黃的燈,廢稿和三金還有一個矮個子男孩站在路邊。
“梅子,我搭你馬車去看看杜傑。”三金拎著一個食盒說道。
“哦。”杜梅往裡讓了讓,騰出一個位子,她的馬車原本十分寬敞,可三個生員帶著各種物件,滿滿當當塞滿了,五人只能在這些東西里見縫插針地坐著。
車架上的馬燈搖晃,石頭藉著微明的光亮趕路,所幸天色越走越亮,到了清河縣,太陽昇了起來,暖融融地照著,有了初春的氣息。
縣試的考棚離南街不遠,因著今日開考,路上隨處可見帶著考籃揹著被褥的人,從少年到中年,個個都是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可憐天下父母心,當杜梅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林勇和尤氏夫婦正四處張望。
“去見見你爹孃吧。”杜梅扯了下林岱,讓他看向他們的方向。
“噯,我……我等下……等下就來!”林岱十分興奮,飛奔著去了。
陽光有些刺目,杜梅眯著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三天之後,這群人中的一些人就會脫穎而出,改變命運。
三金到前面去尋杜傑,父子倆很快見了面,他將食盒遞給杜傑,可杜傑不要,兩人推搡了一會兒,最終才勉強接了,三金亦步亦趨跟在杜傑後面說話,杜傑卻一臉不耐煩,愛搭不理。
四下都是人聲,杜梅聽不見他們父子說什麼,也不想多管,遂轉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