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杜傑和人打架不是一回兩回了。
“還不是杜傑他娘痴痴傻傻地站在外面,被陳錢村的陳虎看見了,他故意朝他丟東西,學他孃的傻樣子,杜傑氣瘋了,也不管他爹還在上課,就跑去打陳虎。”小男孩有些氣不平地說。
“這陳虎真是屢教不改,明年不能讓他來了!”廢稿皺眉。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杜梅雖料到三金在這裡不會有太平日子過,卻不想還真有膽大敢打架的,而且是個外村人!
“都是我管得不好。”廢稿這會兒更加覺得自己白收了杜梅的銀錢。
“那些刺頭,不想向學的,你只管將他們攆走就是,這裡是義學,不要以為交了點束脩,我們就該幫他們看孩子!”杜梅雖不喜三房人,但這般欺上門來,她也是不能容忍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快步走進了書齋,屋裡一片凌亂,座椅傾倒,筆墨撒得到處都是,三金倒在門口地上,捂著心口,臉色煞白,杜傑坐在屋子中間的地上,他臉上掛了彩,棉衣也被撕破了,謝氏蓬著頭髮蹲在他旁邊想要摸他,可杜傑嫌惡地避讓,不讓她碰。
另一個胖胖的男孩顯然就是陳虎,他毫髮無損地叉腰站著,居高臨下看著狼狽的杜傑,一臉得意。其他的小孩都避讓開了,散在屋子的角落裡竊竊私語。
廢稿上前將三金扶了起來,他是又氣又急,心口發慌才摔倒的,這會兒見廢稿和杜梅一起進來,他勉力挨著牆站著。
“陳虎,你這是第幾次打架了!”廢稿指著面前的胖小子說道。
“他那個瘋娘老在窗戶外面伸頭伸腦,擾得我不能安心讀書!”陳虎傲慢地說。
“你娘才是瘋子傻子!”杜傑咬牙切齒地罵。
“瞧瞧,就他這樣的,不是欠揍嗎?”陳虎嘴角一抽,冷哼道。
“你們來義學讀的是聖賢之書,將來不一定能做得了聖賢人,但道理還要要明白的,咱大順朝以孝治天下,憐貧惜弱是善心善舉,若你這般的,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忙,看來不讀也罷!”杜梅走上前去,沉聲說道。
“你……你是哪根……”陳虎剛想罵人,眼角餘光瞥見林家三子投過來的警告目光,嘴裡的話終究被他吞嚥下去了。
他不是沒找機會欺負過他們,但他們三個反把他臭揍了一頓,而且杜家三姐妹明顯與他們關係更好,這使得他不敢在義學裡太過放肆。
“我不是哪根蔥,我叫杜梅。”杜梅嘴角微揚。
“你……你……你該更恨他們才是啊!”陳虎一聽杜梅自報家門,嚇得說話都結巴了,他當然知道杜梅是何許人,他偷偷喜歡杜桃,哪裡不知她還有一個大姐是神一樣的存在!
“我們的恩怨與你無關,你若再恃強凌弱,與人不睦,明年就不要來了,義學裡不教冥頑不化的蠢物!”杜梅厲聲喝斥。
她這話說得振耳發聵,醍醐灌頂,陳虎一下子愣在當場。
三金沒想到杜梅會為他說話,一時感慨萬千,看著她的背影,竟然一句話說不出來。杜傑狠抹了兩把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書本筆墨都散在地上,他也不撿,一頭衝出了書齋。
謝氏依然瘋瘋傻傻,她常常偷跑來義學,整日跟著三金,連午飯也在義學裡吃,魏氏怕人說閒話,隔十天半個月會給她換身衣裳,所以今日她還不算太髒,她抱著那個襁褓走到杜梅跟前,就像完全不認得她似的朝她笑。
杜梅驚覺他們的恩怨,因謝氏變成了瘋傻之人,竟然再也恨不起來了,她對他們除了無邊的漠視,幾乎連恨也消失殆盡。
“我以後不敢了!我爹可是賣了糧食供我上的學,若我……他非得打死我的!”陳虎醒悟過來,趕忙討饒。
杜梅是義學的出資人,她說讓誰不要來,那可比廢稿說話管用多了!
“你在義學裡打過不少人吧。”杜梅掃了眼周圍的孩子,見很多人面上都有竊喜之色。
“我再不敢了,求你不要趕我走。”陳虎只差跪在地上磕頭了。
“在改掉你那些臭毛病之後,明年春試,你若在你這些同窗裡考中五名以內,你就繼續上學,如若不然,還是趁早回家幫你爹種田為好,省得浪費糧食!”杜梅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嚴厲地說。
“我……我……”義學裡的男孩子有十七八個,五名以內,真的對他太難了,陳虎就要哭了。
“明日是最後一天上課了,還沒有交束脩的,明日一定要帶來!”廢稿見杜梅收拾了陳虎,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宣佈放學。
“梅子,我……我們……”三金說不出話來,為謝氏過往種種萬般羞愧。
他知道廢稿找他來教書,事先肯定徵求過杜梅的意見。她能同意,大概還念著一丁點血脈親情,而今能為謝氏杜傑講一句公道話,必是出於公義,其間並沒有夾雜半點私怨。能這樣無愧天地,無愧人心做的,男人尚在少數,何況她一個女孩子!
“你好生養著吧,明日若是不好,便不要來了。”杜梅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這個連自個老婆和孩子都管不好的男人,真的很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