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聞聲走過去看,只見鍾毓從一個華美的繡囊內拿出一方黑漆漆的墨錠託在手上,那墨不過四四方方一指長,正面有三個燙金篆字——紫玉閣,反面是一副盤根錯節蔚然茂盛的松樹圖案。
“這……”杜梅雖不識貨,但看著就知不是凡品。
“這紫玉閣可是徽州制墨世家,祖上還曾入宮給皇上制過墨,他家的墨裡除了麻油松油的煙炱和阿膠,還添了檀香末、珍珠粉、玉屑、熊膽、丹參、紫草、藤黃等等名貴的中藥材,用於增色。”鍾毓見杜梅好奇,便拿了墨錠,坐在答案旁,細細說著。
“難怪這墨有股奇香。”杜梅將墨錠放在鼻尖輕嗅,藥香伴著墨香,十分好聞。
“香倒還其次,你可知這摻了藥材的墨錠可是救命的良藥?”鍾毓抬眼看她。
杜梅雖知那些藥材極其珍貴,可這墨錠救人,聞所未聞,她很實誠地搖搖頭。
“多年以前,一個冬天,紫玉閣當家人的一名寵妾因產後虛弱,經很多名醫看過都束手無策,纏綿病榻多時,幾乎命絕。後來無法,只得全城張榜尋醫,我那時恰巧路過徽州,那時年輕氣盛,就跑去探查病情,又看了其他人開的藥方,她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虛不受補,加之湯藥的味道大,她還沒喝就先嘔了,如此,她身子越來越差。
他家給醫者寫方子,用的就是這種墨,我特意詢問過,管家不肯透露秘方,只這些藥的味道,我一聞便知,管家見我報出了藥名,方才請了當家人來見。
他家制墨經千錘百煉,那些藥材早被淬鍊提精,我於是突發奇想,在火中將墨錠烤裂,用水淋之,得了一碗藥,墨香蓋住了藥味,她倒喝得下去,如此費了十方墨錠,方才救了她的命。當家人自是非常高興,不僅出了十倍的診費,又送了這方墨錠。”鍾毓憶起過往,將這寶貝的來歷與杜梅娓娓道來。
“舅舅真是厲害!”杜梅由衷的讚歎道。
“那小妾原不過是想恃病邀寵,哪知差點丟了小命,我不過是賭那她聞慣了墨香,心裡更怕死,所以容易喝藥罷了。”鍾毓搖搖頭,謙虛道。
“這墨錠如此珍貴,小松哪裡能要呢。”杜梅知道了墨錠的來歷,更不能隨便收了。
“他若真抓著這墨錠,我是他舅舅,送的豈止這一樣,當然是整套的文房四寶!”鍾毓睨了眼杜梅,一副被小瞧的樣子。
杜梅無奈,看來鍾毓是早有準備,她根本勸阻不了。
冬日裡,天氣寒冷,辛苦了大半年的鄉人們總有這樣那樣的腰腿病,鍾毓忙了一早上,午飯時,方才趕到杜家溝。
二房院裡有幾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是對門的杜家鎖夫婦以及杜鍾父子,方氏一家常年與杜梅家走得近,許氏雖沒請他們,但她依然早早算好日子來了。
而杜鍾是昨兒晚上特意回來的,他雖說是杜梅請的山莊管事,但在他心裡,杜梅姐弟只是二金的孩子,他與二金情同兄弟,兄弟不在了,他理該回來給杜松過生辰!
方氏在廚房裡幫忙,杜樹陪著杜松玩,杜家鎖和杜鍾在院裡說話,他們見鍾毓來了,都上前熱情地與他寒暄。
中午飯食簡單,炒了幾個蔬菜,下一鍋長壽麵。幾人圍坐,吃吃聊聊,杜松如今已經會說會跑,精力異常旺盛,他的嘴巴一直說個不停,舅舅大伯叫得甜,把大家逗得十分開心。
收拾了碗筷,杜松睡午覺了,大家坐著烤火,喝茶吃花生聊天,十分閒適的一個午後時光,小傢伙大概知道今天日子重要,興奮得只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
如此,便開始進行抓周儀式。
鍾毓帶來了墨錠、醫書、印信,杜家鎖是木匠,他做了些小玩具,木刀、木劍,還有個玩的小算盤,杜鍾從一個布口袋裡拿出幾個面捏的小鴨、小雞、鋤頭鐮刀。
杜松剛剛睡醒,坐在床上,面前散了半圈各種物品,大多是沒見過的,他立時興奮地爬過去,一把抓住了一隻小鴨子就往嘴裡塞。
“哎呀,你怎麼吃上了?”許氏有些哭笑不得。
“沒事,沒事,這小鴨的身子是麵粉摻了南瓜做的,嘴和爪子摻的是菠菜根的汁,苗氏昨兒忙了一天吶,都是上鍋蒸熟的,能吃,能吃。”杜鍾趕忙說道。
杜鐘的話剛說完,杜松就把小鴨子從嘴裡拿出來了,鴨頭上除了沾滿亮晶晶的口水外,還是好端端的,他狡黠地朝眾人一笑,又拿起算盤啃。
“你是屬吃貨的嗎,這個可不好吃啊。”杜梅從他嘴裡奪回算盤,順手點了下他的額頭。
杜松往後一仰,他知杜梅與他玩,一把抱住了她的手,拿委屈的小眼神看著她,杜梅被他看得心軟,也沒法了,只好隨他。
經過杜松獨特的認知過程,他終於選了三件東西,只見他一隻手拿著小木劍揮來揮去,另一隻手裡捏著墨錠和一本醫書,醫書重,他手拿不下,索性一屁股坐在書上,算是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