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什麼瘋,這會兒說這些幹什麼!”大金見杜世城發了怒,沒好氣地推搡周氏說。
“我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頭,老二已經死了,老頭子一心只要這丫頭治,別到時候,錢都被別人哄了去,我們啥也沒落著,還得倒貼棺材錢!”周氏見臉皮已經撕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說開了。
“我給阿爺治病,不過是醫者良心,小輩孝心,從未收過分毫診費,倒是你們,之前人影子都沒見過,這會兒,阿爺尚在,倒要來搶奪家產!
年初分家的時候,你們絲毫沒讓過我們孤兒寡母,現如今,我早已今非昔比,按說根本看不上阿爺的家產,若你們是個好的,我斷不會爭,但你說得實在可惡,到時候是我的,還是要給我的!”周氏一番指桑罵槐,杜梅當然知道她意有所指,她抬眼怒視著她,不卑不亢地沉聲說。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娘就是這樣教你跟長輩說話的?”周氏萬萬沒想到,自個搬了石頭砸了自個腳,心中懊惱不已,嘴上卻是半分不讓。
“我娘不會教我對惡人善,朋友來了,有酒菜,豺狼來了,自當用屠刀!”杜梅冷哼一聲,輕蔑地說。
“走走走,滾回家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敗家娘們,瞧你都胡說些什麼!”大金被義正詞嚴的杜梅說得莫名心虛,轉身責怪周氏。
周氏原被杜梅說的氣悶,正要回罵,卻被自個男人一頓數落,還被強拉硬拽著走了,她氣得面色鐵青,半晌說不出話來。
魏氏見杜世城緩了過來,心裡定了些,又惦記鍾毓要來,怕是要用熱水,忙到廚房忙活去了。
昏暗的屋裡只剩杜梅陪著杜世城,兩人無言,隔了會兒,杜梅問:“阿爺,你要喝水嗎?”
“梅子,阿爺對不住你。”杜世城突然老淚縱橫,低聲說道。
“您只管仔細將養著,說這些陳年舊事作甚,我如今日子過得好,母親弟妹也好。”杜梅倒了一杯水,服侍他喝了。
“我心裡有愧,對不住二金。”當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初二房一家日子難捱,雖不是他逼的,但他不管不問的態度,終究間接導致那些壞事的發生。
“今時已非往日,我有能力,您好好的,我代爹孝敬你。”杜梅心中不是不怨,但如今杜世城行將就木,已然懺悔,她又何必糾結過往。她娘向來以德報怨,想來也是不願她滿心戾氣的。
“梅子,我終將難逃一死,這家裡子孫七零八落的,他年你若有緣遇到杜栓和杜杏姐妹,你定要帶他們回來認祖歸宗,阿爺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杜世城將枯瘦冰涼的手指覆在杜梅柔軟的小手上,聲音低啞,彷彿交代後事。
“這……”杜梅沒有想到杜世城居然把這樣的事情託付給她,心中輾轉不已。
大房的杜栓和三房的杜杏對她都不懷善意,杜栓是與她結仇才逃走的,杜杏更是在上次玩偶唱賣會後幾乎殺了她,她若是再遇見這樣的兩個人,他們定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想方設法害她就是萬幸,哪裡會乖乖跟她回杜家溝呢。
至於杜棗,一個剛滿月的娃娃,驟然失了親孃的照顧,馬上又要到一年裡最冷的季節,跟著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不能活都是問題,又上哪裡去尋呢。
再說,阿爺顯然沒見過杜棗,村裡流言滿天飛,連三叔都心生懷疑了,他又怎麼這麼篤定杜棗是三叔的孩子?
“杜棗是咱家的孩子,你三叔只是一時糊塗,以後會想明白的。”杜世城閉上眼睛虛弱地說。
看著他陷入昏睡,杜梅終究沒有能知道杜世城為什麼如此肯定。杜梅是見過杜棗的,小娃娃相貌長得很像杜杏,單憑這點,應該算是杜家的孩子。
鍾毓來的時候,杜世城的疼痛正逐漸加劇,腹中如同點著了一把大火,直燒得渾身滾燙,意識模糊,他漸漸陷入了長久的昏迷。
“不是說過,不要拿事情激他的嗎!”鍾毓擰眉,杜世城嘔出那麼多血,如今就是大羅神仙降世,也回天乏術了。
“都是三房那個妖精害的!”魏氏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其肉。
“著手準備後事吧,若是好,不過再捱上三日,如是不好,……”鍾毓沒有說下去,只是搖搖頭。
“怎麼這麼快!”魏氏日夜擔心的事終於要來了,她依然害怕地全身顫抖。
“我會一直在這裡,儘量讓他少受些罪。”鍾毓垂下眼眸,他是醫者,不是菩薩,他能做的,也僅此而已。
“阿爺會一直睡嗎?”杜梅雖跟鍾毓學醫,卻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死亡。
“偶爾也會醒,但那是迴光返照,是來見親人最後一面的。”鍾毓摩挲杜梅強撐的單薄肩頭,安撫道。
鍾毓知道杜世城對二房女孩兒不親近,但血濃於水,這種血脈相連是割不斷的,杜世城若死了,依杜梅的性子,難受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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