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榮?對,馬榮到哪裡去了?”三金後知後覺,騰得站起來,撞開人群,向馬榮住的下房跑去。
“嘭”一聲,三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踹開了屋門,屋裡收拾的很乾淨,枕頭被褥整齊地疊放在床上,幾件換洗衣裳隨意地掛在牆與牆之間牽的繩子上。一切看著都很正常,彷彿他只是去田地裡幹活,不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怎樣?”謝氏臉上涕淚橫流,頭髮散亂,面色慘白,她心裡尚還存著最後的僥倖。
“不在!”三金頹然地低語。
這一聲彷彿九天驚雷,震得謝氏五內俱焚,撕心裂肺,她的身形晃了晃,一頭栽倒,昏過去了。幾個婦人趕忙上前掐人中,捏虎口,院裡亂做一團。
“明堂,你多帶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沿路去追!”杜懷炳知道時間緊迫,等不及細細查清緣由,先找到孩子要緊。
“噯。”杜明堂應了一聲,招呼村裡幾個壯勞力,隨手抓了幾個饅頭,急急跑開了。
“看來真是那人的種!”
“可不是!要不然人家偷孩子做什麼?”
“作孽啊,一個小嬰兒,沒了奶~水,可怎麼活哦!”
“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只這孩子遭罪了。”
眾人原本只是猜測,竊竊私語,這會兒見謝氏昏過去了,彷彿有了真憑實據,漸漸說話都大聲了。
“你們說什麼?”三金再迂腐,也聽出了話裡的意思。
“三金啊,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
著嘛,人家爹把娃兒帶走了!”一個婦人看不下去,直言道。
“你胡說,我才是她爹!”三金氣極,紅著眼睛吼道。
“噗。”站在後面的杜世城聽得真切,他再也忍不住,喉間的腥甜如同血箭般噴射而出,面前的地上頓時血跡斑斑。須臾,最後一線光明在他眼前闔上,嘴角掛著血跡的他搖搖欲墜。
“當家的!”魏氏驚呼,一把抱住已經失去知覺軟倒的杜世城。
“梅子,快來!”杜懷炳顧不得理三金家的醜事,趕忙架住杜世城,喊了杜梅,準備送回他自個家去。
“瞧,那裡怎麼冒煙了?”一個男人指著半空一股濃煙,眯著眼睛疑惑地說。
“那是……哎呀,那是祠堂啊!”另一個男人一拍大腿驚慌地說。
“趕快去救火!”杜懷炳將杜世城移交給一旁的大金,帶頭衝出了三房的院子。
鄉人們顧不上吃飯,也顧不上看三金家的笑話,全都回家拿上盆和桶去祠堂救火。所幸搶救及時,祠堂裡除了兩扇窗戶被燒燬了,大門燒焦外,內裡的祖宗牌位都完好無損。
此時正是冬日裡,眾人俱都穿了夾襖,先前為了救火,全都顧不上,這會兒個個跟水裡撈上來似的,衣裳上沾著黑灰,直往下滴水。大家精疲力竭,都很喪氣,也沒心情去三金家吃飯,全都各回各家了。
眾人一瞬間如潮水般退去,連魯大廚也不見了蹤影,三金院裡一下子安靜了,安靜的充滿死亡氣息。謝氏已經被婦人們掐醒,她縮在角落裡哭泣,卻不敢發出聲音。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三金一把揪住謝氏的頭髮,發狂地怒吼。
他是個讀書人不假,但身為一個男人,被自個女人戴了綠帽子,這擱誰身上,都得發瘋!
“我不知道!”謝氏哪裡肯承認,若是認下這樁罪名,她只有死路一條!
“我說,他怎麼肯做那麼多事,敢情人家才是親爹,我才是最傻的一個!”三金一把將謝氏搡在地上,冷哼道。
“杜棗分明是你的啊。”謝氏的頭重重撞在牆上,她這會兒已經顧不得疼了,像條狗一樣爬過去,一把抱住三金的腿哀嚎。
“可馬榮為什麼要偷她?你說,你倒說出個緣由來!”三金揚手狠狠地扇了謝氏一個耳光。
“他……他……”謝氏捂住半邊臉上的五指印,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馬榮早就不止一次叫她帶著孩子與他私奔,可她貪念眼下安逸的生活,又迷戀馬榮的健碩的身體,她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住他,卻不料被他像毒蛇一樣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姦夫淫婦!”三金見她如此,心中瞭然,劇痛難耐,抬腳朝她胸口踢去。
“爹!”杜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父母。
“你死到哪去了!”三金收回腳,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瞪著血紅的眼珠,回身質問兒子。
“祠堂著火,我去救火了。”杜傑語氣淡然地說,彷彿說的是極輕鬆平常的一件事。
說完,他既不看憤怒到幾欲喪失理智的三金,也不看縮在地上不停哭泣的謝氏,徑直越過他們,冷漠地回到自個屋裡,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