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往年都是勞煩你們到鎮子上去,今年我師姐收糧,我也跟著認認各家的門。”關遠目光含笑地說。
“師姐?鍾大夫收你做徒弟了?!”男人吃驚地問。
杜梅雖跟著鍾毓學醫,但大多數的時候,他們的關係是舅舅與外甥女,如此說起來,關遠才是鍾毓真正意義上的徒弟。
“是呀,師父覺得我還不算太愚鈍,所以肯勞神教導一二。”關遠提到師父,臉上如同霽月清風般舒朗乾淨。
“鍾大夫的徒弟啊。”聽了這話,鄉人們看他的眼光都變了。特別是家裡有適齡姑娘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關遠在餘濟堂做了三年夥計,鍾毓從不苛刻伙食,醫館的廚子比旁處的更講究飲食搭配,所以他長得比鄉下的男孩子還高些,又兼著常要做些搬運整理藥材的活,身上雖不健碩,卻也不顯單薄,他久在櫃上做事,不曾風吹日曬,因而面色白皙,衣衫上更是常年沾染著藥香。
如此相貌堂堂,未來可期的關遠,微笑著和人輕聲說話,一時不知迷了多少大嬸的眼。“我家裡還有好些茱萸果乾,你收不收?”張嬸目光熱切地湊上前問,她家大妞轉年就十五了,要是攀上這門親,就太好了。
“收的,今年還是五文一斤。”關遠哪裡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見她問,自是笑著如實相告。
“好好好,我就讓我女兒來。”張嬸被他笑得心花怒放,這會兒哪裡還計較價錢高低貴賤,忙不迭回去找女兒。
“大金家的,你這稻穀受了潮,不能賣,趕快曬曬吧。”鍾毓伸手到籮筐裡一摸,皺眉說道。
“旁人賣得,我倒賣不得了?”周氏叉腰叫嚷。
“你瞧,收的稻穀這麼多,全都要進糧倉,若是混了潮的,會引起黴變的。”杜鍾耐心勸告。
“哼,你原不過是我家裡的長工,這會兒倒狗鼻子插蔥——裝象,拿起喬來了!”周氏見他不通融,扯開嗓子罵道。
“你若不賣,趕快走開,不要擋道,你若賣,他說的話,句句是金!”杜梅擱下筆,沉著臉走過來說。
“賤蹄子,看把你能的!除了你這兒,旁處沒收糧的了?”周氏被杜梅一嗆,頓時覺得丟人,罵人的話,張口就來。 “啪。”重重的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作死呢,孺人你也敢罵!”杜懷炳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我……”周氏捂住半臉紅通通的臉方才醒悟過來,適才光顧著逞一時口舌之快,卻忘了杜梅已然今非昔比,再不是任她磋磨的小姑娘了。
“滾到一邊去!”牛二惱怒地趕來,一腳踹翻了她的籮筐,舉拳就要打。
“算了,算了,不要和婦道人家一般見識。”杜懷炳一把拉住牛二,他這榔頭般大的拳頭下去,非得砸斷她的骨頭不可。
“哼!看在族長的面子上,暫時不跟你計較,就你那張臭嘴,你家的糧再好我們也不收!”牛二狠瞪了她一眼,走開了。
“真是作呢,我家侄女要這麼能幹,我天天高興還來不及,她怎麼能這樣?”
“這做大伯母的,不說多幫襯侄女,反倒要想著法兒坑她,這也是奇談了。”
“可不是,杜梅現下是什麼身份,還敢欺負,這不是自個找不痛快嗎?”
“族長只不過小懲大誡,打她一巴掌,若是換那牛人,一拳非把她打殘了不可!”
後面等著賣糧的人小聲嘀咕,對周氏指指點點。
周氏見犯了眾怒,也不敢吱聲,彎腰將翻倒的籮筐扶了起來。
“叫你排隊賣糧,怎麼弄撒了?真是越來越沒用!”大金又挑了一擔來,見稻穀散了一地,有些生氣地說。
“大金,你家稻穀受了潮,還是攤著曬曬吧。”杜鍾看了眼新挑來的,稻殼的顏色發深,明顯含了水汽。
“嗯?”大金插手進去,果然冷澀難入,沒有乾爽稻穀的沙沙聲。
“前幾日下大雨,你家北面窗戶怕是漏雨了吧。”杜鍾在杜世城家做了二十多年長工,他家的一磚一瓦他比誰都清楚。
“還真是大意了,我這就攤了曬。”大金彎腰挑起擔子。
“你家糧再好,我們也不要的,想到哪裡賣,就到哪裡賣去!”牛二怨氣未消,冷聲說道。
“這話是怎麼說的,我自家侄女開糧鋪,我賣給別處,這像什麼話!”大金心裡著急稻穀受潮賣不出價錢,這會兒聽了牛二的風涼話,立時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