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吊錢分裝在兩個面口袋裡,石頭將兩個袋口~交錯扎牢,輕鬆地搭在肩膀上。
“掌櫃的,記賬。”杜梅拍拍手,取出存單遞給旁邊一直目瞪口呆看著她的中年男人。
“啊,啊,好,好。”掌櫃的回過神來,忙不迭的接過存單,送到高櫃上。
這是哪來的豪客啊,用秤取錢!掌櫃的人到中年還是頭回見,他這會兒才真的相信,那一萬六千兩銀子當真是面前這姑娘的。
“您慢走啊,下次再來。”掌櫃的恭敬地雙手將存單還給杜梅,又將他們送到門外,諂媚地揮手。
杜梅捏著秤,石頭揹著錢,兩人進了斜對面的麵館,鳳仙三人才剛吃上面條。
“你們……”鳳仙本想問,可又怕被旁人聽見,招惹禍事,遂把後面的話嚥下了。
“老闆,請把另兩碗麵一併上了。”張婆子扭頭對廚房裡喊了一聲。
很快吃了麵條,杜梅付了賬,五人重新上了馬車。沒走出多遠,鳳仙突然作嘔起來,杜梅趕忙喊停了馬車,鳳仙扶著路邊的小樹,翻江倒海地吐,不僅把剛吃下的麵條全吐了,還吐出很多粘稠的酸水。
“感覺怎麼樣?”鳳仙吐得涕淚橫流,杜梅一邊幫她擦,一邊心疼地問。
“好多了。”鳳仙朝她虛弱地笑笑。
“你這是得了惡食症,脾胃不和,運化無力!”杜梅扶她在路邊大石頭上坐著,給她把脈道。
“這可傷及我的孩兒?”鳳仙撫著肚子問。
“母體有損,孩子哪有好的?你這病雖是被那婆子害的,可你也該愛惜自個,不該積鬱於胸。若是出了差池,誰來看護你的孩子呢。”杜梅循循善誘地開導。她深知惡食症不僅僅是沒有食慾,而是有心結打不開。
“梅子,你幫我!”鳳仙眼下只有孩子一個令她活下去的希望。
“我帶你回杜家溝,定是全力幫你,你自個也要想開些。”杜梅見她面色不似剛才那般慘白,安慰道。
“嗯。”鳳仙低低地應了一聲。
一路上石頭小心翼翼地趕車,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才到了杜家溝。
“你……你這是怎麼弄的?!”許氏一見鳳仙的模樣嚇了一跳。
不過一個多月不見,原本豐腴的婦人怎麼瘦成了皮包骨頭?
“娘,鳳仙姐她們暫時在咱家住些日子,我給她調理調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杜梅只好簡單地說說。
“好呀,家裡人多熱鬧些。”許氏聞言,知有隱情,也就不再問了。
石頭將兩袋銅錢背了進來,大家都圍著鳳仙噓寒問暖,並沒有在意,杜梅抽身引著石頭將錢放在衣櫥隱蔽的夾層裡。
晚上熬的南瓜粥,新蒸了白麵饅頭,又現煮了鹹鴨蛋,還有炒酸辣包菜,涼拌胡蘿蔔絲兩樣下飯小菜,鳳仙就著可口小菜慢慢喝了半碗粥。許是杜梅說的話起了作用,亦或是到了杜家溝,她心裡安定了,鳳仙竟然沒再吐。
晚間,杜梅收拾西邊另一間屋裡的床鋪準備安置鳳仙,棉被和被褥都是嶄新的。
“梅子,我能和你睡嗎?”鳳仙挨著桌邊坐著,小聲地說。
“我是沒關係的,只你肚子大,一個人睡舒坦些。”杜梅停下手中的活看她。
“我知道你白日裡很忙,我只想和你說說話。”鳳仙垂下脖頸,燈光暗處,楚楚可憐。
“好。”杜梅不忍拒絕。
洗漱之後,兩人躺在床上,鳳仙斷斷續續將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告訴了杜梅,當她說到宋少淮的時候,一時沒忍住,哽咽地哭了。
“姐姐莫哭,宋公子雖看著玩世不恭,卻不是個壞人,他必是忙於公務,難以抽身,才給旁人鑽了空子,你若不信他,可不是叫他也傷心了。”杜梅細細安撫,軟語勸慰。
“我曉得的,都是那府裡看不上我的出身,怕我玷汙他們門楣,但凡我是個清白女子,他們也不致於這般害我。”鳳仙說著說著,滾下熱淚來。
“這不是你的錯!何必攬在自個身上。”杜梅抓住她的手,搖了搖。
“我若沒懷這孩子,尚能和爺在外面快活過幾年,只這孩子金貴,長房長孫,他們這次害我不成,以後不知又有什麼花招,日後,我只怕見你都難了。”鳳仙也知傷心對孩子不好,遂抹了淚幽幽地說。
“你不過現下難捱些,等孩子落了地,你那麼聰明,又有孩子依傍,定有法子對付的。”杜梅嘴上雖勸她,心裡想到自己和楚霖的天塹鴻溝,難免也跟著酸楚起來。
兩人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夜涼如水,樹影婆娑,鳳仙一吐心中鬱悶,很快就睡著了,杜梅盯著窗外洩進來的月光發了會兒呆,累極,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