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讓老奴來問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張婆子見宋少淮面色不善,硬著頭皮捱過來問。
宋少淮轉頭看看鳳仙,只見她眉眼低垂,半倚著小蓮身上,不時掩口打哈欠,似是睏乏極了,他心裡自是十分心疼。
“你們快走吧,鳳仙姐身子重要!”杜梅催促道,她想不明白宋少淮為什麼逮著宋玖不放。
“行,我們先回去了。”宋少淮無法,只得先行離開。他能為楚霖做的,也就這些了。
過了一會兒,葉丹兄弟來與杜梅話別,須臾,牛二和黑蛟龍在跟班攙扶下酒意燻然地告辭,林家兄弟惦記莊子上的活計也要回去,杜梅好說歹說才將林家孩子留下多玩一日,林平無法,只得再三叮囑林英,好生帶著弟妹,不許闖禍。
林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杜梅,點頭如搗蒜的答應了。
沒了大人的拘束,林家孩子如出籠小鳥,草草吃了飯,扛著凳子就去看戲,因杜梅還要幫著張羅酒席,三個小的自然而然把宋玖帶去找林家孩子,與他們玩在一處。
此時天已經全黑下來了,東邊掛著一彎月牙兒,打穀場上掛著各家的馬燈,比月華亮堂多了,魯大廚在熱氣騰騰地炒菜,烈火爆炒的香氣瀰漫在濃濃的夜色裡。
杜梅摸了下袖中的茱萸,五個紅果子好端端地連在一起,這讓她十分安心。她站在大柳樹下,眺望漆黑的遠路,這麼晚了,楚霖還沒有來,她有些後悔,昨兒無論如何都該勸他不要來的。
今兒戲臺上唱得格外賣力,光唱戲的服飾瞧著就比昨兒的光鮮,此時一個做小姐打扮的閨門旦帶著丫鬟樂旦蓮步輕移地走上臺前,只見她嗓音清麗地開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杜梅被這聲音吸引,轉頭去看,只見閨門旦容顏俏麗,水袖輕盈,自有一股纖弱風流韻味。
“瞧什麼,這麼出神?”隨著男人溫潤的聲音,一件帶著體溫的大氅披在杜梅的肩上。
“三哥,你來啦。”杜梅回眸,大氅上的暗香是她熟悉安定的味道。
“要看戲,怎麼不去臺下坐著,隔這麼遠看不見聽不清的。”楚霖話雖這麼誰,臉上卻綻著俊美的笑容,他知杜梅在等他,這一點就足以慰籍他夜奔百里的辛勞了。
“這般晚,我早該叫你不要來的。”杜梅攥著大氅,有些心疼面前的男人,這樣深秋的夜裡,風似刮骨的刀,寒意慢慢侵體,很容易得風寒的。
“我在宮裡陪著喝了些酒,不礙事。”楚霖伸出大手摸摸杜梅的臉。
他的指尖微涼,指腹有薄繭,撫在杜梅光滑柔嫩的臉上,有些微的刺痛感。
“可是……”杜梅還想說什麼,後面的話卻被楚霖一口吞了,酒意使然,他捧著如珠如寶的她,鳳眸微眯,俯下頭去。戲臺的女聲咿咿呀呀唱得纏綿悱惻,良辰美景哪容虛度?
一瞬間,男人濃重的氣息籠上來,鼻息裡蘊著淡淡的酒香,唇上更是滾燙,彷彿還殘留著醉人的酒液,杜梅見他情不自禁,猜他許是醉了。一箭之外是戲臺,杜梅無聲在他手臂上輕拍了一下。
“嗯~”楚霖意猶未盡地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十分不滿地嘟囔,卻是會意地放開了她。
“小七呢?”杜梅面色酡紅,低頭不敢看他。
“他白日練武,晚間認字,可忙著呢。”楚霖走近半步,將杜梅攬在懷裡,這丫頭太容易害羞了。
“可真是小孩兒心性,虧我前兒還擔心他呢。”杜梅有些好笑地說。
“梅兒,你可知道他……”楚霖沉吟了下,終究把後面的話打住了。
“他怎麼了?”杜梅從他懷裡仰頭問道。
“咳,她說,等她有了真本事再來見你。”楚霖心思轉了下說,語畢,他寵溺地在杜梅額上吻了一下。
“我們去看戲吧。”兩人站在大柳樹的枝條下,天色昏暗,旁人雖看不見,但也不好總站在這裡。
“好。”楚霖心下安然,細心地伸手將她鬢角的茱萸果扶了扶。
“你也想要嗎?我給你留著呢。”杜梅自袖中拿出為他精心挑選的茱萸。
“你給我戴上。”楚霖雙手撐著腿彎腰,將腦袋湊到杜梅面前,極自然地說道。
今日重陽節,宮裡一早就賜了茱萸香囊,泰和殿晚間也著人送了荷包,如意更是親自繡了藥囊掛在他的書房裡,可楚霖更喜歡杜梅送的這種,純粹天然,有著本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