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來人身高八尺,頭戴赤金冠,發如潑墨,面如冠玉,一雙狐狸眼飛揚上挑,暈著點點風情,薄唇輕抿,笑意若隱若現,左側梨渦淺現勾人。
他手中輕搖一把烏金扇,穿一身緋色長袍,在暗色中行走,宛如一簇跳躍的火焰,腰間玉佩上煙色瓔珞隨風盪漾,更增飄逸風流之姿。
“慕容熙?”杜梅有些愕然。如此標緻人物,除了他,又會有誰?
“怎麼,不歡迎?”慕容熙收了摺扇,笑盈盈地問。
“你的事……都忙好了?”杜梅分明見他那日匆忙離去,這會兒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湊熱鬧。
“你這麼問,吾心甚慰,甚慰啊!”慕容熙誇張地拍拍自個的胸口。
“算了,與你說不通。”杜梅見他不好好說話,遂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我這大老遠地跑來祝賀你,怎得不給我安排飯?”慕容熙轉眼擺出一副受委屈小媳婦的樣子。
“行啦,你在自個府裡裝神弄鬼就算了,到這裡正經點!”杜梅瞪了他一眼。
慕容熙生得仙人之姿,在哪裡都很吸引目光,何況在這見識淺薄的鄉下,周圍的人都豎起耳朵,用異樣的眼光偷瞧著他和杜梅說話。
“在下慕容熙,初到貴寶地,還請多多關照。”慕容熙聞言,不但不收斂,反而四下作揖,引得大姑娘小媳婦紛紛轉過身去,掩嘴偷笑。
“這位是?”許氏見眾人圍著,杜梅和一個錦衣男子立在當中說話,她走近問道。
“杜夫人好,在下慕容熙,是杜梅的朋友。”杜梅與許氏有七八分像,慕容熙不待杜梅說話,已經很有眼力勁地一拜到底。
“娘,是江陵城遇見的朋友,幫過不少忙的。”杜梅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忙上前挽住許氏的胳膊道。
“是是是,我最近才知杜梅得了封賞,特意遠道而來,沒想到,倒趕上這般的熱鬧!”慕容熙本就是七竅玲瓏心的人,見杜梅的情形,便知許氏大概不知道之前的事,他便跟著打哈哈。
“既然是遠道的朋友,就和我們一道吃吧。”許氏拍拍杜梅的手,和煦地說。
“謝謝杜夫人!”慕容熙喜滋滋地應著。
杜梅一家找了處空桌,四下湊了板凳,許氏抱著杜松和杜梅坐在一條長凳上,慕容熙單坐一張板凳,緊挨著杜梅下首,三個小的坐在慕容熙對面,又有杜樹和二愣子湊過來坐,這時流水席已近尾聲,已經不拘十個人一桌了,幫忙的婦人輪番上了菜,她們的眼光都快速地在慕容熙的俊臉上溜了一圈。
菜上齊了,幾人正要動筷。卻又聽小孩子喊:“梅子姐,你家來親戚了!”
杜梅從板凳上站起來,遙遙看向聲音的方向。
慕容熙也霍地站起來張望,心中暗罵:“是哪個不長眼,這會兒來!”
來人身量極高,著一襲普通的天藍箭袖長袍,行走間,風吹袍角,翻滾著宛如粼粼水波。滿頭烏髮用一根碧玉簪綰著,清爽乾淨,只那左臉上一大塊紅色胎記,將他原本剛毅的臉龐增加了些許猙獰。
“你……”眼前的臉縱使覆蓋在紅斑之下,慕容熙也一眼認出了他!
“表哥!”杜梅見慕容熙似已認出楚霖,立時出聲呼喚。
慕容熙被杜梅這聲表哥氣得倒仰,偏四下全是鄉人,他只得忍氣坐下。
而楚霖撣眼就看見坐在宴席上招搖的慕容熙,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掩下了錯愕,走到許氏身旁。
“姨母,近來可好?”楚霖拱手行禮。
“好。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吃吧。”許氏自是認出楚霖,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不受他這個禮,她只得偏了偏身,略讓了讓。
“謝姨母。”楚霖抬眼看了下桌上的位子,他徑直走到慕容熙旁邊拱手行禮:“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在下慕容熙,與杜梅是朋友。”慕容熙見他來了,正氣得咬牙切齒,面上卻是微笑如常。
“楚霖哥哥,快坐!”杜桂顛顛地搬來了一張凳子,放在慕容熙的旁邊。
“謝謝桂子。”楚霖笑著摸摸杜桂的頭,當仁不讓地撩袍坐下。
慕容熙見楚霖與杜梅家人如此親密,還敢耀武揚威地坐在自己身旁,他轉眸笑問:“敢問兄臺從哪裡來?”
“我初春時從北方尋親來,如今外祖有意讓我留在京中發展,意在離姨母近些。”楚霖應對自如,前面的話,杜家溝的人都知道,後面的話,不過是為以後常來做鋪墊。
“兄臺做什麼生意?我家裡也是做買賣的,到時可以照拂一二。”慕容熙欺他不能明著亮身份,故意擠兌他。
“吃菜,這廚子的手藝不錯!”杜梅搛起一塊雞肉放在慕容熙的碗裡,打斷了他的話,她怕他再說下去,就要打起來了。
“美味佳餚當前,沒有酒,實在可惜!”慕容熙突然站起來,豪氣地說。
“言之有理,大嫂,可否送我們一壺酒?” 楚霖拱手向旁邊上菜的年輕婦人道。
“就來。”年輕婦人不敢看楚霖,倒是偷瞄了眼慕容熙,輕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