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這樣的人,大可不救我就是了,何必給自己惹麻煩。”楚霖目光溫柔地看著杜梅,秋日的陽光隔著樹葉落下斑駁的影子,慵懶而愜意。
“我正是後悔呢,救一個白眼狼,走了,一點訊息也沒有。”杜梅的語氣一下子變成了撒嬌賭氣。
她不知道自己氣什麼,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可偏在楚霖的事上較勁,和楚霖亦是和自己。
“我原只怕你不肯接受我的身份,現在怕什麼來什麼,我才是真的後悔當初。”楚霖忍不住去抓杜梅細細長長的手。
這雙手曾給他敷藥,為他量衣,替他按摩,幫他洗澡,每每想起,心裡都被一種酸甜的氣息充盈著。
“無論我接不接受,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燕王,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現在知道你的身份了,又怎樣呢。”杜梅望著他的眼,他的眉毛緊蹙著,她好想幫他撫平,但終究忍住了。
“梅兒,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吧,你別叫我燕王,只叫我三哥。”楚霖看見杜梅眼中湮滅了光芒,心疼道。
“燕王何必自欺欺人,你我本是陌路,不過偶然相遇。你是天上的雄鷹,是註定搏擊長空的,我卻只想做一隻老母雞,護住母親和弟妹就好。”杜梅黯然地垂下眼眸。
她曾那樣想念過他,可當他以另一種身份突然出現,她以為自己只是氣他的欺騙,其實不過是哀嘆自己永遠不能與他比肩而已。
“有我和你一起護他們不好嗎?”楚霖低聲看她,看不見她的眼睛,只看見她長長的睫毛微顫,彷彿受驚的蝴蝶,他的心似被密密的針扎過一般。
“你與我們在一起,如你所說,只會給我們帶來禍端,你若為我們好,就請遠離吧。”杜梅盯著腳尖,無意識地碾著一顆小石子,沉聲道。
她分明能感應到楚霖的喜歡,自個心裡也是歡喜的,但她不能只顧自己,楚霖貴為王爺,怎能降尊紆貴同她交好。她看看鳳仙就知道了,宋少淮不過是中書令之子,尚且不能明媒正娶鳳仙,何況是人中龍鳳的燕王!
“你到底怕什麼?”楚霖不明白,自己有能力保護她和她的家人的。
“我怕死,我怕我娘和弟妹沒有依靠!”杜梅怒然低吼。
她恨他的身份,恨他這般纏著自己,更恨自己為什麼對他動了心!
“我怎麼捨得你死呢!”楚霖愕然,上前心疼地抱住她。
但他轉念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正妃之位已定,他拿什麼喜歡杜梅!
倘皇上知道他是因為喜歡一個鄉下姑娘,執意不立蘇慕云為妃,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對杜梅除之而後快的。他想到這裡,脊背陣陣發寒。
“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王爺,就是對我好了。”杜梅看他變了臉色,知他已然明瞭,遂推開他,偏了臉清冷地說。
“我……”楚霖不知道要說什麼,一些話堵在他的喉嚨裡,吐不出,咽不下。
不遠處傳來腳步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石頭捧著一大把毛慄樹枝來了。
“我們回去吧。”杜梅迎上去,幫著捧了一些,沉著臉徑直走了。
“爺,屬下該死,來的不是時候。”石頭低頭,不敢看楚霖那張陰鬱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
“這不關你的事,好好保護她,任誰也不能傷害她和她的家人,這是永遠的死命令!哪怕是我也不行!”楚霖深吸了口氣,威嚴地說。
“屬下明白,屬下定不辱使命。”石頭肅然回答。
“回去吧。”楚霖也在他手上拿了幾枝,慢慢走回人群。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杜鍾已經用石頭將毛慄的外殼砸開了,每個扎人的硬殼裡都有三四顆棕褐色的毛慄。沈章華沒見過這個,正饒有興趣地幫忙。
此時,架子上的野兔已經烤的滋滋冒油,散發著熟透了的誘人香味。野梨也已洗乾淨了,用張荷葉盛著。
杜梅撥開火堆,把野雞扒了出來,放在旁邊晾涼,又將所有的毛慄均勻地埋在熱灰裡。稍待片刻,杜梅將包裹野雞的泥殼敲碎,撥開層層發黑的荷葉,一隻金黃色油滋滋的肥雞便出現在大家面前,雞肉的鮮香混合著蓮子的清香,令人食慾大開。
杜梅弄得滿手黑灰,起身去溪邊清洗,順手又摘回幾張荷葉,楚霖的目光灼灼追隨。
韓六和趙吉安都是行伍出身,身上總是帶刀的,石頭也有把小巧的匕首,他們將兔肉雞肉一一分解,放在洗淨的荷葉上,以備各人取食。
這裡雖是田莊,卻和荒郊野外並無差別,既沒有鹽,也沒有調料,但眼前的野雞野兔勝在食物新鮮,肉質肥嫩緊實,每個人又都餓了,謙讓了楚霖與沈章華後,男人們都滿意地飽餐了一頓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