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打了溫水給鳳仙洗手洗臉,小蓮和張婆子又伺候著勻了面,換了衣裙鞋襪。待她收拾好了,杜梅就帶著她到老櫈頭家裡去,杜桃和杜桂早跑的沒影了。
此時,穿著青色長衫的廢稿已在院裡支起了小桌,幫老櫈頭收份子錢。鄉人們大多圖喜慶,不過隨個十文二十文罷了。
杜梅從荷包裡拿了一吊錢遞過去,廢稿正埋頭寫名字,陡然見這麼多錢,抬頭看了看,卻是沒作聲,他將錢收在桌子抽屜裡,又把錢數寫在紅紙上。
“我這個行嗎?”鳳仙沒有銅錢,小蓮給了她一塊碎銀子。
“行……行的。”廢稿有點結巴了。
杜梅給的就相當於一兩銀子,眼前這位穿著華麗的婦人直接拿出銀子,看著總有一兩多。因沒法估計銀子有多少,廢稿就在紙上寫了銀子一塊,反正也沒旁人能這般出手闊綽。
杜梅沒找到杜桃和杜桂,就去找了大丫來,讓她陪著鳳仙。因她一會兒要到廚房做菜,沒時間照顧她。
鳳仙十分好奇鄉下如何辦喜事,杜梅早知會過她不可進新房,所以她只坐在院裡樹蔭下張望,大丫坐在她身旁,一一指給她看,這是做什麼的,那是做什麼的。
張婆子站在鳳仙身後,拿著團扇一下下扇著,替她趕蚊蠅小蟲,小蓮則拿了自家的杯子倒了些熱水晾著。
杜梅進了廚房,挽了袖子就開始做菜,今兒是流水席,要把葷菜先燒著。灶膛架起柴火,大鍋裡傳來鍋鏟翻炒的聲音。不大會兒,灶間兩口大鍋裡就開始咕嚕咕嚕冒著氣泡,濃油赤醬下,各種調味料伴隨著翻滾的肉食。
廚房裡還有好幾個泥爐子,都是借用隔壁鄰居的,待大鍋裡的肉食燒的差不多了,就用大砂鍋裝了,放在泥爐子上小火慢燉著。
至於煮飯和熬湯這種佔鍋時間長的,就直接借用隔壁的鍋煮了。
燒著大灶小爐子,廚房裡的熱度比夏天還高,幫忙的婦人都跑到外面去散熱氣,杜梅要看著鍋,還得留意灶間和爐子裡的火,半刻脫不開身,如此,她全身都汗溼了。
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勾人的肉食香味四處飄散。郝婆領著老櫈頭和壯實的後生準備出門接親,一陣鞭炮齊鳴後,穿著一身喜服的老櫈頭,牽了帶著大紅花的牛車出了門。
送走了接親隊伍,院裡的人正打算歇歇,卻見族長杜懷炳急匆匆快步走來,他已經快六十歲了,在這個秋天的早上居然走得滿天大汗。
“杜梅呢?杜梅呢?”杜懷炳來不及抹汗,見著人就問。
“在廚房呢。”被問的人朝廚房揚手一指。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趕快出來吧!”杜懷炳疾步走進廚房,被熱浪一燻,趕忙又退了回來,只站在外面說道。
“太爺,出啥事了?”杜梅見杜懷炳語氣裡滿是焦急,趕忙一邊擦手一邊向他走來。
“你這……”杜懷炳打眼一看杜梅,臉上被燻得紅通通的,頭髮上染著熱氣凝結的水珠。
“趕快回家,不然就來不及了!”杜懷炳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就走。
“啊,出啥事了!不行啊,鍋裡還煮著菜呢。”杜梅被他突然的動作嚇著了,慌忙說道。
院裡本就有些人,見杜懷炳一反常態要拉杜梅走,都過來圍觀,鳳仙也扶著小蓮的手走來瞧。
“家鎖家的,你找幾個人幫襯,廚房交給你了,別誤了老櫈頭的喜事。”杜懷炳一眼看見人群裡的方氏,立時吩咐道。
“哦,好的,族長放心。”方氏見杜懷炳如此急切,只得一口應承下來,反正杜梅已經將葷菜燒的差不多了,到時不過是炒菜,她們幾個主婦還是可有應付的。
“你們還在這裡幫忙,該幹啥幹啥,別鬧哄哄地跟著。”杜懷炳看著村裡人亦步亦趨,忙出言制止道。
鳳仙以為杜梅一會兒就回來,她心裡又好奇婚禮,所以便不以為意地坐回樹蔭下。杜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忙去尋杜桃和杜桂。
“太爺,你倒是說話呀。”杜梅被杜懷炳拖著走,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出了什麼事,能讓族長這般著急。
“一會兒聖旨就要到了,你這樣衣衫不整的,還不衝撞了王爺!”杜懷炳轉頭看她。
他昨兒一早被清河縣縣丞接到縣衙去了,縣令沈章華告訴他,上頭要對救災賑災論功行賞了。鴨群滅蝗的法子,早在爆發蝗災的時候,他就報上去了,而且也見了成效。若是有賞,他也好讓他第一時間知道。
昨兒等了一天也沒訊息,杜懷炳只得借宿在縣衙。今日早膳後,這賞說來就真的來了,還來得不得了大。皇上親自下的御旨,另外還有燕王親自來監宣,這是何等的榮耀!
沈章華與燕王打過交道,知道以燕王雷厲風行的作風,午時前必定要到杜家溝來。聞聽此言,杜懷炳急得團團轉。
沈章華立時派了縣衙最快的馬車,一路賓士,將他送了回來。他下了馬車,來不及活動快散了架的筋骨,三言兩語就打發老妻尹氏去告訴許氏做準備。誰料尹氏卻告訴他,杜梅還在老櫈頭家掌勺,這可把他急壞了。
“啥聖旨,啥王爺?”杜梅聽得雲裡霧裡,聖旨和王爺,不都是戲臺上唱的嗎?
“上頭獎賞抗災,你的鴨群滅蝗得了皇上的青眼了。”時間緊迫,杜懷炳長話短說。
“啊!?”杜梅愣住了。
“你別想那麼多了,趕快拾掇拾掇。”杜懷炳推了她一把。
二房的院門大敞,看來尹氏已經來報信了。杜懷炳見杜梅回了家,他也回家了,他是族長,總要收拾的體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