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們害了我兒栓子!”周氏用力甩開了杜梅。
“梅子,你出來吧。”杜懷炳不想
這般與周氏糾纏下去。
“杜栓既已逃走,村裡也沒能力抓他回來,但只要見到他,凡是杜家溝的人都可代為執行族規,偷盜罰鞭刑二十,畏罪潛逃罰鞭刑三十!”杜懷炳厲聲說到。
鄉人們面面相覷,這是還沒審就定罪啊。
“你問都不問,就這樣定我兒的罪!”周氏發瘋地撲了出來,被兩個壯漢拉住了。
“此事因杜栓逃走,已是昭然若揭,若胸懷坦蕩,又哪裡需要逃走!”杜懷炳甩手跨進了祠堂。
“請族規!”杜懷炳聲音清冷,饒是這樣的盛夏,聞者俱是心上一涼。
一個壯漢進屋端出一個紅布蓋的木匣子,恭恭敬敬站在杜懷炳身旁。
“祖上萬福,……不孝子孫管理族內事務無能,竟發生偷盜之事。……今當嚴懲,以儆效尤!”杜懷炳撩袍跪下,雙手合十,小聲禱告了一番。
“執行!”杜懷炳自墊子上起身,威嚴地說。
早有人搬出了一條寬板凳,擱在祠堂門前,周氏雖人高馬大,但她一天裡昏了兩次,一次是嚇昏的,一次是揍昏的,眼下她整個人頭昏眼花,骨軟筋麻。縱使她百般掙扎呼號,還是被兩個壯漢不管不顧地按在板凳上,捆住了手腳。
“咻……啪!”鞭子裹挾著風哨,結結實實抽打在周氏的後背上。
這鞭子乃祖傳之物,是用上好的黃牛皮做的,百多年來,浸淫過祖祖輩輩很多人的血,傳至今日,已是通體紅潤,宛如上了最好的蠟。
“啊!”周氏慘叫,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
執刑之人用力揮舞,鞭子毫不留情地如暴雨般落在周氏身上,杜梅姐妹冷眼旁觀,杜桂太小害怕,隱在杜梅身後,只伸出半個腦袋偷瞧。
夏日衣裳單薄,周氏的後背衣裳被抽成襤褸,血肉模糊一片,鄉人們俱是心驚膽顫。
謝氏眼睜睜周氏停止掙扎,怕是已經疼昏過去了。周氏後背鮮血淋漓,這樣的刺激令她胃中翻滾,剛吃下的晚飯,直往上湧。她實在忍不住,踉蹌著跑到一邊,“哇”的一聲,將飯菜全吐了出來。
杜梅回身去看,只見幾個婦人上前照顧,幫著拍拍她的背。
若按平日裡,謝氏此時早已開始站上風,說風涼話。而今日居然被嚇吐了,這真是奇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杜梅突然想起,昨晚她們剛出來嚇周氏時,周氏唸叨了一句,“老三家的,是你嗎?”她原沒想起她說的老三家的是謝氏,因為她們倆從來都是不對付,像鬥雞似的彼此看不順眼。
如今看來,這事還有謝氏攪合在裡面。可週氏為什麼一個人死抗呢,她們之間什麼時候達成和解了?
杜梅蹙眉深思,看看周氏,又看看謝氏,暗想,這以後恐怕是要加倍小心了。
二十下鞭刑,看的人覺得一下就過去了,可週氏卻覺得比一輩子還漫長,她癱軟在長凳上,汗和血滴滴答答直往下滴。
“杜家溝人若再有作奸犯科者,這就是鏡子!一旦查實,在我這裡,絕不輕饒!”杜懷炳指了下週氏,聲音洪亮地說。
鄉人們鴉雀無聲,俱都屏住了呼吸。空氣裡瀰漫著新鮮血液的味道,蒼蠅蚊子蜂擁而至。
“散了。”杜懷炳從他們的眼裡看見了恐懼和畏縮,他擺擺手,撿起銅鑼揹著手走了。鄉人們亦步亦趨,跟著轉身回家。
尹氏叫了兩個婦人將周氏抬回她家裡,煮了鹽水,幫著清洗了傷口,她家裡還有上次被縣老爺打,用剩下的藥膏,婦人幫著敷了。
周氏被打得昏厥過去,這會兒傷口清洗乾淨,上了藥膏,鑽心的疼痛清晰地噬咬著她,悶熱和疼痛令她汗流浹背,濡溼了床上的草蓆。
杜懷炳這一頓鞭刑打的是周氏,更多打的是人心。杜家溝對杜梅起房造屋不懷好意的人多了去了,有人惦記著杜梅買的磚和木材,更有人惦記杜梅放養在河灘上的鴨子!
周氏的慘狀,擊碎了那些宵小的齷蹉念頭,杜梅倒是有了幾天消停日子過,專心忙家裡蓋房子。
這日午飯後,二愣子突然匆匆來了。他平日裡
幫大丫賣茶,來回都是靠挑擔走的,比較辛苦,杜梅便不要他們來家裡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