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犟得很!”縣丞看了眼沈章華的臉色,好心勸了一句。
“她家裡不過是幾個女眷,五畝麥子,哪裡吃的了?”沈章華疑惑地問。
“她雖交了五畝的賦稅,可只種了三畝麥子。”杜懷炳湊上來說。他對杜家溝的族人田畝人口,地裡種了什麼莊稼,都清楚的很。
“照她那麥子收成,三畝也是綽綽有餘。”沈章華皺眉。
“噯,哪家還不養點家禽家畜啥的,光她那隻大狗,恐怕比人吃的都多。”杜懷炳笑得尷尬。他有意替杜梅隱瞞,要知道小商小販的賦稅比鄉人高多了。
“前頭帶路,我去瞧個真切。”沈章華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什麼,抬腳就走。
杜懷炳無奈,只好快走兩步,弓著身子,趕到前頭引路。
三人走到杜家院外,正遇見謝氏挎著籃子出門洗衣服。謝氏慌忙屈膝行禮,她滿心歡喜,以為族長帶著縣老爺到她家來呢。要知道,杜家溝多少年可就出三金這麼一個秀才。
杜懷炳一臉愁容地揮了下手,沈章華略一頷首,從她身邊一陣風似的走過,縣丞將頭扭向一旁,不搭理她。
“嗤。”謝氏眼見三人往杜梅家去了,她咧了下嘴,黑眼珠子往上翻了翻,扭腰挎籃去了河邊。
杜梅交了糧就回家了。吃了飯,三個小的放鴨去了。她此時正在廚房為明天出去賣菜熬骨頭湯,一陣陣濃郁的肉香四溢飄散。
“二金家的。”杜懷炳緊跑兩步,上來叫門。
他伸長脖子瞅瞅院裡,黑妞似乎不在家。現在黑妞因為報恩,並不會咬他,但見這麼個龐然大物在身邊晃盪,總是心中不安的。
“族長,您怎麼來了?”許氏正在屋裡繡屏風,忙丟下針線來了。
“你家麥子收成好,縣老爺來看看。”杜懷炳趁沈章華不注意,朝許氏使了個眼色。
“啊?哦。”許氏上次投河還是沈章華和衙役救的,她自是認得,來不及想杜懷炳眼神的意思,忙側身行禮。
沈章華想過孤兒寡母日子不好過,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差。小院裡,除了正屋是和原來的房子連著尚還能看外,其他的雜物間,小棚子都很簡陋破舊,只是還算乾淨。
許氏將沈章華和杜懷炳以及縣丞三人引進屋裡,屋內一下子就顯得逼仄了。家裡沒有茶葉,許氏便給他們倒了三杯糖水。
“你這家裡燒著什麼,這麼香。”沈章華往灶間望了一眼。
“沒什麼,不過是熬沒肉的骨頭。”許氏有點心虛地瞟了眼杜懷炳。
“我來瞧瞧。”沈章華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起身。
“不可,不可,君子遠庖廚,縣老爺千金之軀,怎可到那煙熏火燎的地方去。”許氏一時情急,騰地站起來攔住。
“不過是碗骨頭湯,你若是想吃,我便與你盛一碗。”杜梅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倚在門框上說。
“不可,不可,縣老爺怎可吃這種粗鄙的食物。”縣丞連連搖手。
“梅子,既然你在家,就來和我談談麥子吧。”沈章華
重新坐下。
“我不是早就說過,不賣了嘛。”杜梅只覺頭皮發麻,被人盯上的感覺糟透了。
“你的麥子確實好,老爺才看上的,不要不識抬舉!”縣丞聽了她的話,擺出官腔威嚴地說。
“難不成,你們還想強買不成?”杜梅冷笑。
“你只消說說,為什麼不能賣的緣由。”沈章華朝兩人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做無謂的爭執。
“我妹妹們正長身體,不能餓,而且你給的價格太低,我等過了夏天賣給糧販子,起碼還得加兩成價。”杜梅不想賣糧,說的卻也是行話。
“你三畝田,滿打滿算能收十石糧,扣掉交的兩石多,也不過餘七石多,再扣掉自己吃的,剩下不過五石,試問,哪個糧販子會為五石麥子進杜家溝來?”沈章華當真掰著手指,與她細細算賬。
“他不來,我自可以去,這有何難的?”杜梅不假思索地一句頂了回去。
“你……”縣丞拿手指指著杜梅,為沈章華氣不平。
“梅子在家嗎?”院外一個婦人聲音。
“在的,在的,胖嬸。”杜梅撇下屋裡的人,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