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從昨晚就沒餵了,餓得直哼哼。張屠夫抓豬也不要人幫忙,兩手攥著豬耳朵,雙臂似有千鈞之力,只用力一擰,豬便直接摔倒了。他一彎腰,拎著豬的前後兩條腿,把拼命掙扎的豬擺上了長凳子。
他用一條腿控制著嗷嗷叫的豬,一伸手從桶裡抽出把冷意森森的薄刃殺豬刀含在嘴裡。
“盆!”他的話不多,言簡意賅。
“噯。”杜櫻忙把盆放到他指定的地方。
只見張屠夫雙手將豬頭一扳,說時遲那時快,手起刀落。
噗,熱乎的鮮血如柱般噴灑到盆裡。
鄉人養豬,就是留著過年殺了吃肉,也沒有什麼殺不殺生的忌諱。杜家院裡圍著許多人,來看殺豬的,不僅有小孩,還有些無事佬,他們從頭看到尾,暗中還要比較哪家的豬肥,哪家的肉好。好像張屠夫不是在殺豬,而是表演雜耍似的。主家也不作興攔,還要敞開門讓人看。
杜梅姐妹們把兩大鍋水全打倒在長腰子盆裡,張屠夫試了水溫,放下粗麻繩,只把兩頭搭在盆兩邊的邊緣上,他輕鬆的把一百多斤的豬投進了盆裡。
緊接著,殺豬的第一個高潮來了,只見張屠夫雙手抓著麻繩的兩端,身體微微後仰,有節奏地交替拖拽,宛如跳著力量感十足的舞蹈。
豬身在水中激盪,從豬頭擼到豬尾,就像是搓澡。實際和搓澡也差不多,只是麻繩搓的是豬~毛。在不斷的撞擊中,混雜著豬~毛的汙水飛濺得到處都是。
現在是寒冬臘月,看熱鬧的人穿著棉衣還袖著雙手,而張屠夫卻只穿著件短褂,滿頭冒著熱汗,白氣騰騰。
張屠夫雙臂肌肉噴張,線條粗獷,上臂的虎頭肌脹鼓鼓的,百多斤的豬,在他的麻繩下,如同一團白麵,任他翻來覆去,隨意搓~弄。
加了幾次熱水,半個時辰後,豬大毛已經褪了,張屠夫從騾車上拿下塊木板架在條凳上。把光豬當個白美人抱了出來,擱在木板上,又舀幾瓢井水把豬渾身衝個乾淨。
張屠夫割破一隻豬腳,俯頭對著吹氣,用繩子扎住破~處,四腳依次照做,此時的豬像個氣球似的膨脹起來,看著足有300斤。這是張氏雜耍第二個高潮。
張屠夫在豬鼓鼓的面板上,用刀細細的刮過。刮刀極其鋒利,吹毛斷髮,絲毫不留。刀過處,張屠夫還用手撫摸,確認不留毛樁。又澆了幾遍水清洗,他解開了四蹄上的繩子,300斤又縮回到百多斤。
“梯子。”張屠夫還是惜字如金。
杜栓忙把家裡的梯子搭在廚房的屋簷下,張屠夫輕而易舉地把豬掛了上去。
這時候,他的兒子張洪泰推著輛獨輪車從頭一家來了,父子倆長得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張完全是子承父業。
老張坐下抽菸喝茶,剩下的活就是小張的了。
很快,兩扇鮮紅熱乎的肉就放到了案板上。
“杜叔,你看,肉怎麼分?”張屠夫接過兒子的刀問。
這個時候,自然是要當家人做主的。
“先緊鄉親們割肉。”杜世城站在案板旁,很滿意地看看肉。
魏氏先前在堂嫂家割了五刀肋條做了臘肉,現在自然要還的。還有前日方氏家的,也還了。看熱鬧的人多,人群騷動,推推搡搡,卻沒有人再上前要割肉。這讓杜世城老臉掛不住,要知道,去年他家的肉被分的,自家差點不夠。
看著杜世城鐵青的臉,張屠夫轉頭看魏氏。
“賣一扇給你,其他的都留下吧。”魏氏也知鄉人不想要他家的肉,一則家裡剛出了二金的禍事,再則就是金錁子惹得災。
杜世城回屋去了,張屠夫把杜家留用的肉切大塊分好,再把一整扇肉過了稱,兌了錢交給魏氏。他把肉堆在兒子的獨輪車裡,就收拾傢伙什準備到下一家。
小張則在手腳麻利地處理豬下水。
看熱鬧的人群簇擁著張屠夫,鬧哄哄地趕往下一家,繼續觀賞。
廚房裡水汽蒸騰,杜梅把生豬血下到水裡凝固成大塊,又改刀用盆養著儲存。
不一會,小張將一籃子下水交割清楚,也推著車子走了。
一個多時辰的熱鬧,煙消雲散。只留一院子的血水髒汙,等著杜梅姐妹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