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闆,你既然是幫忙看看,見韓六他們去了,為什麼把金錁子藏在袖子裡?!”沈章華忙定了魏氏一家人,開始死磕崔喜順。
崔喜順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扇自己幾個耳刮子。他無言以對,只能閉口不言。
“我朝律法言明,平民不得使用金銀。就連太后娘娘和各宮主子,平日裡都只戴通草絨花。”沈章華恭敬地往南邊抱抱拳。
“他們帶了金錁子到你店裡,你不說勸阻和上報,還妄圖兌換,你該當何罪!”沈章華一聲嚴過一聲,咄咄逼人。
崔喜順垂首跪著,如泥塑木雕。他心裡叫苦不迭,真是沒吃到羊肉反惹了一身騷。
見崔喜順死活不開口。沈章華喝了口茶潤了潤,也不說話了。大堂上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魏氏一家這才明白過來,他們是真地犯了法了,這不知要受到怎樣的責罰,心中驚恐不安。
崔喜順死咬著沒有真的發生兌換的事情,以為年輕的知縣只不過罵罵了事,卻不料,說著說著突然沒了聲音。
他偷摸抬頭瞥了一眼,就見沈章華正像只狐狸似地拿眼覷著他。崔喜順額頭上一下子沁出了細密的汗,這種事,說白了,可大可小。金錁子已經收繳了,當堂放人,或者關個一年半載就看知縣高興怎麼做了。
“知縣老爺,我犯在您手裡,沒什麼說的,自當任你處置。您也知道,萬富錢莊在清河縣,乃至江陵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它的掌櫃可不是你想處置就能處置的!”半晌,崔喜順終是繃不住,開口道。
八字鬍韓六附耳上來,嘀嘀咕咕對沈章華說了幾句話。
“呵呵,王子犯法尚要與庶民同罪,何況是你!我這裡只認王法,不認你的後臺主子是誰!
再說,若你主子知道了你乾的勾當,不要說袒護你,恐怕你連命都會沒了吧。”沈章華冷笑。
崔喜順死白的臉上,紅一陣,青一陣,難看至極。
縣衙坐北朝南,衙門口就是大街。這麼年輕俊秀的知縣老爺審案,來看熱鬧的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讓、讓、讓。”一個多時辰後,縣丞帶著杜懷炳和杜梅來了。
“咦,看那婆媳三人穿得不錯,怎的,這孩子穿得跟個花子似的。”
“你是後來的,不知道原委。且看著吧。”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聲音鬧嗡嗡的。
杜梅被帶到縣衙,頭腦還是懵的。她正在家裡洗衣服,卻被杜世城不由分說拽上馬車,一路顛簸到了縣衙。路上縣丞向杜梅和杜懷炳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她在大堂上看到臉被打得認不出來的大伯母,血糊刺啦趴在地上的大伯,連一向強勢的阿奶都癱倒在雲鬢散亂的三嬸身上,她心裡莫名有點想笑。
“堂下所站何人?”沈章華繼續審案。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你不知道我是誰?”杜梅轉過身,看著公案後的縣令。杜梅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女孩,無知無畏,更兼心思清明,並不覺得害怕。
沈章華沒想到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站在威嚴的大堂上,面對血淋淋的場面,還敢這樣跟他說話。他看她就有了些尋思的意味。
眼前的女孩,瘦弱白皙,那雙亮晶晶璀璨的眼眸裡,純淨地不沾染一絲世俗。身上的衣服補丁疊補丁,比她三個長輩穿的差多了,只是還算乾淨清爽。
周氏被打的說不出話,聽到杜梅說話大膽,心裡巴不得知縣把杜梅也治個罪,臭揍一頓。
“杜梅,你三嬸說這金錁子是你的,可是真的?”沈章華自動忽略了杜梅的無理,又繼續問。
“我爹出事那天早上,有兩位公子問路,他們賞我的。”杜梅如實說了。
“回縣老爺,他爹是杜二金,挑淮水河出事的那個。”杜懷炳跟著解釋了一句。
“哦。”沈章華再看杜梅就有了一點同情。
“你可知道,這是10兩黃金?”沈章華再問。
“不知。”杜梅搖頭,她對10兩黃金的價值完全沒有概念。
“你可記得問路人的模樣?”沈章華對這個小小年紀,卻不懼強壓的女孩刮目相看。
“我不認得。一位好看的公子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另一個穿著戎裝。”杜梅努力回憶。
一旁的縣丞掐指算了下日子,臉色變了變,低頭附上沈章華的耳朵:“前幾日,燕王回京經過清河縣,他有一匹純黑的寶馬,喚作墨雲,他的貼身侍衛是趙吉安。”
沈章華眼睛轉了一下,恐怕也只有燕王有這樣的大手筆,況且除了宮裡,民間怎麼可能有這麼精緻細膩的金錁子。
“既然是賞你的,即是你的。怎麼被她們弄到縣城來驗證兌換了?”家境富裕的沈章華哪能體會杜梅的苦楚。
“我阿奶和大伯母誣陷我偷了家裡的,撕破了我衣服,硬搶了去。至於驗證和兌換,我壓根就不知道。”杜梅仰頭說。
魏氏和周氏被杜梅當眾揭了短,臉上掛不住,偏偏在大堂上又不敢造次,除了拿眼刀子戳她,也就只能忍著。
圍觀的人群,宛如沸油裡滴進了水珠子,立時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