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親暱地懷摟著他的七絃琴,慢慢踩在吱呀作響的臺階上。再輕快地轉一個圈,他就停在了客房虛掩的木門前。
踏步進去,反手關門,少年背靠在門上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中間四方桌,兩把歪斜的椅子,右牆櫃子,微開的一扇窗,左角一張床,床邊小櫃,櫃上燭臺。
就在這裡,他們住了整整七十一天。
季牧眼珠轉了轉,盯住了靠裡的那把椅子。
他先把手指搭在椅背。
柔軟的老松木,略微凹凸卻平潤,帶著山裡廕生的潮氣。邊角也被磨圓了,素無雕花,只有木材原本的紋理。座面四四方方,將孩子放在上面的時候,只能遮住五六分之一的一小塊。
季牧細細觸控著這把椅子,滿懷欣喜地挪坐了上去。
又慢慢摸上桌角。
他用指腹摩擦著桌面,一點一點挪到眼前的那盞青花瓷碗。
小碗。
“…………”
少年興奮地看著它,淺淺呼吸著,左手無意識地急促撥動琴絃。
琴音激盪出微不可查的細碎漣漪。
“…!”
季牧伸長脖子湊近去看碗底,驚奇地睜大眼睛。
裡面還有!
少年連忙將琴擱在膝上,開開心心地用雙手捧起小碗。
他把碗底剩下的最後一層薄薄的靈液吃乾淨,吃得一點不剩,然後熟練地把小碗和調羹收入納戒存好。
他又開始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鋪。
床鋪靠裡的那一邊,下半邊的被褥是平整的,只有上側有一小團壓痕。
季牧能想象到這樣的畫面。
晚上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將小小的孩子抱起來放在這裡,哼著童謠哄它睡覺。或者彈琴也行。
季牧著迷地爬上床去,膝行著俯身,細細嗅著,用臉頰親密地挨蹭著它。
好近。
好近好近。
他太快樂了。快樂得想在床上打滾。
可他不能弄亂這寶貴的痕跡。
所以季牧只是安靜地在這裡躺著,蜷著身子,以保護的姿態將它圈在懷裡,輕輕拍著空氣。
這樣做的時候,他感到不斷跳動的心臟漸漸寧靜。
季牧放鬆下來。
約有小半時辰的功夫,他短暫地睡著了。
——直到少年眉心掠過一點微光。
潔白如雪的蓮臺憑空浮現,無風自動;一條極細的金線在旋轉中飄蕩著無限延長,指向虛空深處。
季牧驟然睜眼。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