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般漂亮的孩子,就算是個失了魂的,又怎捨得丟呢?
閏娘這樣想到。
……
這年秋天似乎格外的短。夏末暑氣才剛散,院裡樹葉只落了兩陣,再刮過幾天涼風,雨後驟冷,一睜眼,秋天便沒了。
閏娘昨日還想著該套一床新被,去城西老李鋪裡多買兩車上等的細炭,需儘快把自家館子暖和起來。
雖然樓上住的那年輕父親是傳說中的修行中人,但閏娘見他吃穿用度皆不講究,行事做派也親切得緊,想必也只是有幾分仙緣的普通人罷了。再說,若真是神仙人物,怎會治不好他孩子的病?
總之,既是普通人,那就還是要知冷暖、加棉加衣。
相處了一個秋天,閏娘別的幫不上,但為他們張羅些過冬的行頭,卻不費什麼力氣。她常年守在山城,院裡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做這些,閏娘自己也願意。
唉,哪知道今天他們就要走呢?
閏娘依依不捨地送完人,回頭看著院中零落枯葉,長嘆了口氣。
她實在沒心收拾,便鎖了院子、挨個關上門窗,今日便閉店歇息了。索性銀杏山偏遠,她這館子平日裡就算開了門也少有人來,不如關了圖個清靜。
但才剛過盞茶功夫,店門卻又被叩響了。
……
——莫非是他們忘了東西?
閏娘霍地站起,小跑幾步上前開門。
她心裡一瞬間就想好了,這次說什麼也要請他們在店裡住到來年春暖時再說,不要錢都行。
但一拉開門閏娘卻愣住了——
門外的人她從未見過。
那是一個白衣玉冠的少年,笑盈盈抱琴站著,眉眼生得比畫還美。
若不是前些時日看那孩子看得習慣了,閏娘這會兒非得看呆了不可。可即便如此她也覺得不對。面前這少年人身上白衣纖塵不染,面板比瓷器還要光潔,一看就不是凡俗。
但銀杏山只是個小地方,她過去四十多年都從未見過一個仙人,這次怎會前後腳連著連著來了兩位?
“……小公子,”閏娘試著問,“您這是問路還是?”
白衣少年答:“住店。”
閏娘啞口片刻,不由心中遲疑。
“…是有一間客房,但先前的客人才剛走,還未來及收拾。……不然您先稍等,我現在就去——”
“不用。”
少年打斷了她。
閏娘愣了愣。
“您不需要了嗎?”她說,“馬上就好。”
少年露出笑容,瞳孔大而深黑。
“我意思是不用收拾。”
他愉悅極了地說。
“我就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閏娘瞠目結舌,又被少年一把推開。
她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門邊,看著他自顧自地哼著歌,一步步向樓上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