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離家後的日子,像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噩夢,緊緊纏繞著陳念和母親。家中的經濟支柱轟然倒塌,貧困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將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徹底淹沒。母親的病情在憂愁與困苦的雙重擠壓下,愈發沉重,只能虛弱地臥於那張破舊不堪的床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微弱的喘息,彷彿生命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年僅十歲的陳念,被迫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瞬間成長為肩負家庭重擔的“頂樑柱”。每天,當整個世界還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與寂靜之中,陳念便在鬧鐘那急促的鈴聲中,從那張硬邦邦且滿是補丁的床上掙扎著起身。他睡眼惺忪,瘦弱的身體在清冷的空氣中微微顫抖,但他深知,新一天的艱辛勞作又開始了。
陳念摸索著穿上那套早已破舊不堪的衣服,每一個補丁都記錄著這個家庭曾經的苦難與無奈。他趿拉著鞋底磨穿的布鞋,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生怕驚擾到病床上好不容易入睡的母親。
來到院子裡,刺骨的晨風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割在他稚嫩的臉頰上,凍得他嘴唇發紫,渾身哆嗦。但他沒有絲毫退縮,熟練地挑起那對略顯沉重的水桶,邁著蹣跚卻堅定的步伐,朝著村頭那口古老的水井走去。
老井旁的路面,因常年的踩踏變得坑窪不平,陳念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可那沉甸甸的水桶對於他小小的身軀來說,實在過於沉重。一路搖搖晃晃,桶中的水不斷濺出,打溼了他的褲腳,冰冷的感覺迅速蔓延,但此刻的他,心中只想著快點為母親準備好一天的用水,早已顧不上這些刺骨的寒冷。
好不容易打滿水,陳念吃力地將水桶挑回家裡。此時,天邊才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微弱的光線努力穿透黑暗,試圖為這個世界帶來一絲光明。他走進那間簡陋至極的廚房,熟練地生起火來。破舊的爐灶彷彿也在與他一同承受著生活的磨難,火苗總是時斷時續,濃煙不斷從灶膛中湧出,嗆得陳念眼淚直流,劇烈的咳嗽聲在寂靜的廚房裡迴盪,可他只是用髒兮兮的手背隨意地抹了抹眼淚,又繼續往灶膛裡新增柴火,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儘快做好飯,讓母親吃上一口熱乎的。
經過一番努力,終於煮好了一鍋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陳念先盛出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母親床邊。他輕聲呼喚著母親,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與關切:“媽,吃飯了。”母親緩緩地睜開眼睛,那原本明亮的眼眸如今已變得黯淡無光,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無奈。她微微動了動嘴唇,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在陳唸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身來。
陳念一勺一勺地喂著母親,看著母親乾裂的嘴唇和消瘦得幾乎脫相的臉龐,心中一陣劇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他告訴自己,現在母親需要他的堅強,他不能哭。母親每嚥下一口粥,都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揪著陳唸的心。
照顧好母親後,陳念這才匆匆扒拉幾口飯。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他趕忙挎上那隻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的書包,一路小跑著去上學。一路上,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母親憔悴的面容和家中的困境,腳步也愈發沉重。好幾次,他都因為走神差點撞到路邊的障礙物,但他只是短暫地回過神來,又繼續沉浸在對未來的擔憂之中。
到了學校,陳念總是最後一個進教室。他的衣服上還殘留著清晨勞作時的水漬和灰塵,頭髮也被風吹得凌亂不堪,與同學們整潔嶄新的衣服和整齊的髮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學們投來的異樣目光像一根根尖銳的針,刺在他的身上。
“看,那是陳念,他家窮得都沒衣服穿了!”一個穿著漂亮裙子的女生,用手捂著嘴,小聲地對旁邊的同學說道,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就是,說不定哪天就輟學了呢!”另一個調皮的男生跟著附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還故意對著陳念做了個鬼臉。
陳念假裝沒有聽到這些刺耳的話語,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緊緊咬著嘴唇,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痕跡。他知道,和這些同學計較毫無意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學習,用知識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
課堂上,陳念努力集中精力聽講,可心思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到學費的難題上。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課,那些知識彷彿變成了一個個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怎麼也抓不住。他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可沒過多久,又會陷入對學費的擔憂之中。
下課後,同學們都像歡快的小鳥一樣,在教室裡嬉笑玩耍,享受著課間的歡樂時光。而陳念總是獨自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發呆。他看著校園裡的花草樹木,思緒卻早已飄遠,想著家裡的母親,想著如何才能湊齊學費。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念在學校和家庭之間忙碌奔波,身心俱疲。然而,更大的危機卻在悄然降臨。學校催繳學費的通知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打破了他僅有的一絲平靜。
那天,老師將陳念叫到了辦公室。老師看著陳念那破舊的衣服和充滿憂慮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陳念,學校已經多次催促你繳納學費了,你也知道學校有學校的規定,如果再不繳費,可能會影響你的學業。你回去和家裡商量一下,儘快把學費交上來吧。”
陳念低著頭,緊咬著嘴唇,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輕聲說道:“老師,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那是對未來的恐懼與無助。
回到家,陳念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實在不忍心告訴母親這個訊息,讓母親徒增煩惱。母親看到陳念回來,強打起精神問道:“念兒,今天在學校怎麼樣?”陳念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媽,我在學校挺好的。”
夜晚,陳念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滑落。黑暗中,他的眼神充滿了迷茫和無助,未來的道路彷彿被一層濃重的迷霧所籠罩,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難道真的要輟學,放棄自己的夢想嗎?他不甘心,他渴望透過學習改變家庭的命運,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可現實卻如此殘酷,家裡已經一貧如洗,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了,親戚們也都不富裕,根本借不到多少錢。
陳念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他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自己在課堂上認真聽講的畫面,想到自己對知識的渴望,想到母親對他的期望。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湊到學費,不能放棄。於是,他在黑暗中暗暗發誓,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堅持下去,一定要讓自己繼續學業。可擺在他面前的困難如山,他又該如何翻越這重重障礙,找到那一絲希望的曙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