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人察覺,這裡面還有你的推波助瀾?”
陸崖又恢複那一副調笑表情:“小郡主是在擔心我?”
紀韶華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
她目光坦蕩,眼神澄澈,不帶半點避諱,答得是一個理所當然。
陸崖怔了一瞬,像是沒料到她會答得這般直白,一時間竟不知該接什麼,反倒生出幾分無奈,嘆息道:“那藥不能要了楚文帝的性命,只是加重病情,可楚文帝對皇位的在乎,已然到了病態的地步。”
他話鋒變得銳利:“即使那是他親封的太子,可一切會威脅到自己皇位的存在,在此龍體有恙之時,都會被無限放大。”
紀韶華微一點頭,思量道:“此時的太子,便成了他第一個要提防和懷疑的物件。”
畢竟楚文帝一病不起,或者說得難聽些,最後病死,誰會是得利者?
誰又能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
種種疑惑全部指向太子。
“皇權之下,父子親情……不過虛禮罷了。”陸崖不屑冷笑。
山風拂過衣袂,兩人並肩而立,皆是沉默望著這雲色變幻。
果然,未過幾日,皇帝吩咐大太監親自安排,在太醫院和宮侍中的內線,竟真在一名熬藥小吏手中,發現了被更換過的藥材。
楚文帝大怒,當即命人將其拿下,嚴刑拷問之下,小吏很快招供,不僅承認了藥材被換之事,更一口咬定是奉命於宮中某位極得寵信的宦官之手。
那宦官死咬不認,反咬小吏栽贓誣陷,言辭激烈,喊冤如泣如訴。可楚文帝此時已是怒火壓過理智,根本不在乎他口中所言真假。
他所要的,不是解釋,是代價。
再細查下去,順藤摸瓜,竟發現那宦官與太子黨往來密切,便認定此事,是太子心急,等不了想要當皇帝了。
楚文帝震怒。
禦書房中,他猛地一甩袖,硯臺翻落,墨汁飛濺。他人尚未痊癒,卻因怒極攻心,劇咳不止。待咳聲漸歇,手中帕子上赫然染了斑斑血跡。
他怒極反笑,目中戾氣濃如實質:“好一個孽障!當真要置朕於死地,謀朝篡位!”
當夜,太子楚琛便被召入宮中。
彼時他剛病中初愈,面色蒼白,身形單薄,步履虛浮踏入禦前,卻先捱了幾記響亮的耳光。
“逆子!”楚文帝冷聲喝斥,話音未落,又是一腳狠狠踹出。太子毫無防備,被踹得仆倒在地,嘴角溢位血絲,眼前一陣發黑,幾欲暈厥。
可最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那字字如刀般的聖旨——
“廢楚琛太子之位,貶為庶人,遷出皇城,自此不得再踏朝堂一步!”
楚文帝是個極其記仇之人,尤其對背叛,更是零容忍,更本不給太子半分辯駁機會。
太子跌坐在地,面無血色,彷彿瞬間從九天之上,墜入了萬丈深淵。
次日訊息傳出,滿朝震動。
太子黨一派猶如斷線風箏,一夜之間為求自保,均做鳥獸散盡,各個與他撇清關系。
而太子勢力垮臺後,圍繞帝位的博弈,才剛剛揭開序幕。
畢竟太子是眾皇子明面上最大的絆腳石,如今被廢,其他原本皆言無心帝位的皇子,紛紛都站了出來。數次入宮問安、進送名貴補藥,在楚文帝病榻前表衷心、獻殷勤。畢竟除最小的六皇子外,其餘皇子都已成人,有自己的勢力,哪個都有一爭繼承皇位的可能。
按理說,這時候最該喜形於色的,便是三皇子楚垣。
畢竟原本還在觀望的諸多朝臣,在太子被廢後,皆是調轉方向,向其靠攏。
可最讓人看不透的也還是他。
楚垣在這段時日的言行,與往日並無不同,說他有心皇位,他無半點動作,可如果說他無心皇位吧,如今他是最有競爭力之人,朝臣中不少已是公開支援他,又有軍功傍身。
可就在朝中眾臣為猜測將來哪位皇子能做太子,個個絞盡腦汁,想為此站好立場之時。
楚文帝的病情,卻突然加重。
甚至連起身都困難,連日臥床不起,連早朝都不得不暫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