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目光微斂,腦中浮現出兩人的交談。
當他狀似無意地提起,要安插暗衛於安王府中時,她甚至未作猶豫,笑著應了:“好呀。”
那笑意,坦然得讓人琢磨不透。
似乎是覺得自己不夠誠懇,她頓了頓,又帶著幾分小心試探地問道:“既然我們要合作了,總是‘陸相,陸相’地叫,未免顯得太生分。”
她微微抿唇,猶豫片刻,才輕聲道:“我……能叫你陸崖嗎?”
陸崖未曾動容,眉眼依舊淡淡的,可他忽然意識到——
這不過是個尋常名字,但從她口中念出時,卻帶著一絲縈繞不散的溫度,竟讓人覺得……意外地好聽。
而這些,紀韶華自是不知。
當她回到安王府時,天色已然暗沉,府中燈火通明,侍從們穿梭忙碌,在見到她時紛紛停下行禮。
及笄禮那日至今,各類賞賜送禮絡繹不絕,府中管事為分門別類入庫,忙得不可開交。
紀韶華微微頷首回應,剛走兩步,卻忽然停住,回身喚道:“崔管事。”
崔管事立刻迎上前,堆著笑臉:“小郡主有何吩咐?”
“近日各類物件入府,想必府庫之中事繁務雜。”她語氣平靜,目光淡淡掃過,“崔管事可得多上些心,莫要有什麼錯漏。”
“是是是!”崔管事連連點頭,面上恭敬,心中卻微微一緊。
安王府無實權管家,府庫由他一手操持,雖說未曾貪得無厭,但偶爾動些小心思,將些金帛俗物揣進袖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如今,小郡主忽然提及……
她是在試探,還是僅僅隨口一說?
他不敢問,也不敢多想,只能賠著笑應下。
紀韶華斜睨一眼冷汗涔涔的崔管家。他手腳雖不算幹淨,前世卻也未曾背叛王府,最終落得與府中人一同問斬的結局。因此,紀韶華不過略作敲打,點到即止。
相比起這些微不足道的蠅營狗茍,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清點時,若有外域之物,務必記錄仔細,交由我過目。”她吩咐完,便未再理會,徑自抬步往院中走去。
剛踏入院門,貼身大侍女千雪便匆匆迎上前,壓低聲音道:“小郡主,白日安王來尋過您。”
紀韶華腳步一頓,略微蹙眉,旋即轉身,快步朝前廳走去。
廳中燈影溫暖,意外的是,除了安王,景譽也在。
“爹爹,景爹。”她笑著上前,先行請安,然後順勢在安王身側坐下,微微側頭,好奇地問道:“今日怎麼都回來了?不忙嗎?”
“看你這幾日心情不佳,今日得了空,便回來看看。”安王寵溺地看著她,語氣溫和,“你今日不在府中,又去哪兒玩了?”
他這話雖是帶著笑意,可眼底隱約透著擔憂。
及笄禮那日,她在宮門外哭得淚眼婆娑,回來後更是心事重重,問身邊侍女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她說做了噩夢。
這兩日,她似乎格外黏著他和景譽,像是在確認他們安然無恙一般。
安王心中隱隱不安,但他並非她的生父,許多事不好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