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過年。”陳牧巖走到茶幾前，隨手翻了下鋪在上面的一堆卷子：“媽呢？”
“媽……昨晚沒睡好，剛做完飯上樓休息了。”陳鶴翎手指無意識地在柔軟的米色居家褲上搓撚著，緊張又欣喜的模樣。
陳牧巖笑笑：“媽讓我回來的。”
“真的？”陳鶴翎聞言眼睛一亮，整個人驀地放鬆下來，“啊！沒跟我說。”
“嗯。”陳牧巖盯著他看了幾秒，感覺這小子又瘦了。
陳鶴翎長了一張和他及其相似的臉，只是身體素質不太好，瘦，愛生病，個子也矮他五六公分。一般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兩人是兄弟，但不會往雙胞胎上想。
“哥，你過得怎麼樣啊？學費怎麼解決了？”陳鶴翎小聲問。
“我挺好的，別操心。”陳牧巖伸手攬了下他的肩膀，指著桌上的卷子，“這些今晚要做完嗎？”
陳鶴翎垂下眼：“媽說改完這張就可以吃飯了。”
陳牧巖：“……”
張亞婷要求的改，是能夠把錯題的正確解法流暢地講給她聽，這對偏科嚴重的陳鶴翎來說是件很有壓力的事兒，多數時候只能死記硬背，下次同型別的題換個馬甲他就不認識了……
陳牧巖把卷子收起來：“待會兒我給你講，大過年的休息一下。”
“不行！我……”
“沒事。”陳牧巖拍拍他的手，“先吃飯吧。”
陳鶴翎眉心皺起個小結：“那，要不要喊媽下來？”
“嗯，我去。”
陳牧巖知道張亞婷是特意上樓“休息”的，主動發訊息已經是退步，下一步該自己放低姿態了。
可他不確定老媽預期的低姿態底線是哪裡，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二樓主臥屋門緊閉，陳牧巖站在門口，先喊了聲“媽”。
裡面沒有動靜。
陳牧巖抿了抿唇，抬手敲門：“我回來了。”
等了幾秒，準備再敲門的時候，屋裡傳來水杯放在桌上的聲音。陳牧巖暗暗鬆了口氣。
“吃飯吧，媽。”
他說完轉身下了樓，到廚房把飯菜擺上桌，放溫的炒菜又稍稍熱了一下。
晚餐是張亞婷一貫的營養均衡風，顏色和味道都很淡的栗子雞，清蒸鱸魚，兩個小炒兩個素菜，一壺果蔬汁。
陳鶴翎坐在餐椅上，一邊摳著桌布邊一邊看他忙活。感覺他哥離家半年，有點都不一樣了。
樓上屋門開啟，餐廳兩人齊齊抬頭看過去。
張亞婷頭發隨意挽在腦後，白色藍邊的絲質睡衣外披了件藏藍色披肩，像捉摸不透的海又像一觸即散的雲。她垂著的眼型有著跟陳牧巖相同的弧度，沒有血色的唇抿出平直冷硬的線條，讓這張臉在這樣虛弱的氣色下依舊帶著點攻擊性。
她一言不發緩步下樓，走到餐廳看了眼擺好的飯菜，坐到椅子上，淡淡開口：“吃吧。”
多年養成的習慣，三人吃飯很安靜。連咀嚼的聲音都很難聽到。
以往張亞婷會偶爾出聲：小翎，蝦至少吃三個。巖巖，不可以只吃肉。小翎直起腰來。巖巖把胡蘿蔔吃完……
但現在她不說話，也不看陳牧巖，空氣中氤氳的菜香就彷彿凝滯在周身，讓人沒吃幾口就覺得飽脹。
等張亞婷放下筷子，陳牧巖開了口：“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
陳牧巖還想說什麼，就見張亞婷把目標轉向一直低頭裝鵪鶉的陳鶴翎，嗓音輕啞：
“小翎卷子改完了”
“……”陳鶴翎頭發稍一顫。
“我讓他先吃飯。”陳牧巖說。
張亞婷置若罔聞，只平靜的注視著陳鶴翎，“飯好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