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一點愛,不多二)
“怎麼樣?我這回沒算錯吧?”她抬頭來問他,他因為要看她按計算器,站得近些,她有意聞了聞,他身上沒有魚腥味兒。
“沒錯。”仁傑溫和地點頭。
真美付錢給他,同時和他商量:“要不,你和你阿爸說說,咱們月結吧,天天這樣算,累死人,一大清早,我暈頭轉向的,難保不算錯。”
他伸手接著她遞過來的鈔票,手指觸到她掌心,有點涼。“嗯,我回去問問他。”他想關於他的事,她都聽說過了吧。她應該知道,他們家裡他說了不算。
她確實知道,點了點頭。
外面下起小雨,滴答滴答敲在粗糲的石板上,仁傑來時天陰,出門時才落雨,沒帶雨傘,站在後院門口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昏昏的雨簾。
真美從廚房邊的小房間走出來,抬手理頭發,看見七姑駝著背,把一把耷拉了一角的舊雨傘塞在仁傑手裡,“撐著去上班吧,過天再來還,不要緊的。”她粗嗓門,喉嚨裡總像含著口痰,不仔細聽,像是個男的。
“哎,多謝七姑。”他客氣地拿著從後院門踏出去,步進密茫茫的雨簾,臨出遠門,略偏身,回了回頭,看到站在窗邊的真美,望著他。
雨是半夜裡停的,真美躺在床上看手機,螢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慘白的麵皮上透著微紅。她聽著外面的滴答聲漸漸停止,起身到窗邊看看,“不下了!”她自言自語說,遠處鎮子裡傳來幾聲狗叫聲。
不過轉天清早,仁傑來時,並沒帶著舊雨傘,他照常來送鮮貨。跟著真美進屋算賬,真美和他說笑:“我那天看見你老婆了,嘖嘖嘖,真能幹,在你們家檔口卸貨吧,一手提一筐帶魚,連口氣都不喘,這力氣真是……”
她見仁傑不說話,末了搖著頭補充:“我可不行,就那一筐子,我兩隻手都搬不動。”
她坐在常坐的位置上,仰著頭看他表情,他抿著嘴角,最後朝她笑了笑,“我幫你搬。”他低聲說,像是說給她一個人聽。
她聽見了,低頭翻賬本,不說話,翻到了頁數,又抬頭問他:“真的?”
“嗯。”
真美這間“小港家”的民宿,這時候生意還不錯,陸續有看海的年輕人來住,因為離鎮子遠,清靜。他們一般下午傾巢出動去海邊踩沙灘,傍晚去看灘塗日落,晚上在沙灘上點篝火唱歌,熱鬧得一塌糊塗。
不過,鎮上的人照樣過鎮上的生活,和他們無關。
真美這天下午沒睡午覺,也沒去鄰居家看七姑他們摸長牌。她坐在自己房裡喝一瓶新開的紅酒,以前在廈門時,老章喜歡睡前來一杯,她被培養的,也會喝,喝完了好興致,睡得香……
後院裡老鐵門的開門聲,“磕噠磕噠”響。她懶洋洋從三樓上伸出頭去看,鐵門裡進來的人似乎知道她這個時候在幹什麼,仰起頭來同她對望著,他抬手向她示意,手上是一把折了一支傘骨的舊雨傘。
真美趿著拖鞋走下來開門,讓他進來,她穿著身不合季節的大花邊的長睡衣,開門的秋風迎面吹進來,把衣服吹飛了邊,緊緊包在身上,顯出山,露出水。
仁傑站在門口,趕緊反手關上門。
真美瞧著他,要笑,“怎麼?怕風把我吹跑了不成?”
“別吹冷風,要著涼的。”他說,說著把手裡的舊雨傘遞給她。
她沒接,盯著他眼睛,笑說:“喲,那我上去加件衣服,你幫我把傘拿上來。”說著轉頭只顧上樓去。
她聽著他跟上來的腳步聲,摻在她自己的腳步聲裡。
“咔噠”一聲響,她聽到身後他關上房門的聲音,像是為了附和他這一聲關門聲,她走到窗邊,“唰”地拉上了窗簾。
換衣服嘛,哪能敞著大門開著窗。她真的走到大衣櫃前,開了一扇櫃門,站在前面瞧著裡面的衣服作難,“換哪一件好呢?”她嘴裡念念有詞,自言自語。
他卻站著沒動。她等著他走近過來,他遲遲沒有動靜。
她轉頭看她一眼,看他站在門邊,手裡還拿著那把舊雨傘。她真愛看這男人的侷促樣兒,人都到了房裡還裝什麼!裝,裝一裝也行……
她故意解了胸前幾粒衣釦,作勢脫開一半,透出光滑玲瓏的肩頭,可又掩在衣櫃門後面,轉頭時才不慎露出一點,“你來幫我看看,換哪件好?”